第二章:活著(1 / 2)

1960年的中國正在經受著饑餓的洗禮,物質的嚴重匱乏使得人們的生活舉步維艱,本是江南魚米之鄉的安和鎮也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鎮上偶爾傳來有人餓死的消息,大家也都隻能默默歎氣,誰也沒有多餘的能力去幫助別人,隻能努力的讓自己活著…活著…

感恩河的最西邊是一圈籬笆圍成的院子,院子裏有四間泥土和著石頭堆砌成的屋子,屋子對麵是一個簡易的豬圈,豬圈旁藏著一間小小的茅廁,整個院落看上去雖然破舊倒也十分整潔。這,便是辜永生的家。

辜永生一家有兄弟四個,他是老幺,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相繼離世了,留下來的田地產業也多給幾個哥哥分去了,他本是寄養在大哥辜永發家的,無奈大嫂又容不得他,辜永發隻能把8歲的辜永生送去鎮上的地主家做長工。這一做就是8年……

辜永生16歲那年,大哥得了重病,不久就去世了,家裏隻剩下了大嫂和5歲的小侄女英兒。

辜永發走之前,在村裏的老族長麵前立了遺囑,要把感恩河最西邊的那幾間土屋和後山的三畝田地給辜永生,又反複叮囑了辜永生替他照顧些大嫂和英兒。好在那地主為人倒也並非十分刻薄,念及辜永生身世可憐,這些年幹活也很賣力,並沒有十分刁難他,反倒給了他一頭牛,讓他回家了。

如今的辜永生已經30歲了,也早已娶妻生子,這些年憑著他的勤勞也過上了不錯的生活,即便是在這饑荒的時候,仍然能讓全家老小每天都吃上一頓飽飯。

也就是在這一年,辜永生的妻子桂香為他懷上了第三個孩子,一家人的臉上並沒有出現迎接新生命的喜悅神情,有的隻是深深的憂愁。

桂香因為營養不良出現了全身水腫,辜永生心裏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也無計可施,他隻能盡可能的節省自己和兩個女兒的口糧讓桂香吃飽。

桂香看到丈夫和孩子都餓得麵黃肌瘦,心裏一陣陣的發痛。這一日,天才蒙蒙亮,辜永生就被窗外的雞鳴聲鬧醒了,他掙紮著爬起身準備去給桂香煮些稀粥,一看身旁卻不見桂香,心裏頗覺奇怪,這段日子桂香身子一直不好,幾乎很少下床,這個時候會去哪裏呢?

他躡手躡腳的走下床,生怕吵醒兩個孩子,自己去院子周圍尋了一圈也沒見到桂香人影,正狐疑著往回走的時候,遠遠瞧見村東頭的李嬸正急匆匆的往他家方向跑來。

辜永生忙快步迎了上去,李嬸見是他來了,一麵氣喘籲籲的扯著嗓子喊道:“永生呐!不好了不好了!快去啊!快去啊!”一麵用手指著東邊後山的方向。

辜永生心裏一驚,急急的上前扶住李嬸忙問:“出什麼事了?”

李嬸喘著粗氣急道:“桂香呐…桂香摔了,就在你家後山…後山的坡子上。”

辜永生一聽,心裏倒抽一口涼氣,慌忙撇了李嬸往後山奔去,李嬸跟著他後頭喊著:“永生呐!我去幫你喊趙醫生到家裏來啊…”辜永生遙遙的答應著:“好!麻煩嬸子啦!”

他找到桂香的時候,桂香已經昏迷不醒了,他慌忙抱起桂香往家裏跑去,直急的額上青筋外露,滿臉通紅,眼淚混著汗水一滴一滴的打在桂香身上…

剛到家門口,李嬸和趙醫生便候在那裏了,辜永生忙把桂香抱進裏屋,平放在床上,趙醫生讓辜永生帶著兩個孩子先到外頭候著,李嬸打來了水替桂香擦拭,趙醫生細細的給桂香把了脈,又替她包紮了外傷,這才出來對辜永生說道:“永生呐!不是我說你,這桂香都有六個月的身孕了,你怎麼還讓她一個人到後山去,也虧得她命大,那麼陡的坡子跌下來還能保住這孩子,不過還是傷了胎氣,有些滑胎的跡象,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去貴喜家討些藥來,這年月,怕是旁的地方也輕易買不到藥啦!桂香身上的傷倒不要緊,過三天我再來給她換回藥也就能好了。”

辜永生忙道了謝,又從上衣內袋裏摸出一個手絹,遞給趙醫生道:“趙醫生,我實在是感激的很,這點醫藥費您拿著!”

趙醫生推了錢道:“唉…這年月啊,能活下來都不容易啊,鄉裏鄉親的,能幫就幫些吧,這些錢你拿去給桂香買些吃的補補,她身子虛,再不吃些隻怕肚子裏的孩子扛不住啊!”說著便匆忙和李嬸一起往門外走,辜永生含淚連聲道謝。待送走了趙醫生和李嬸,他又叮囑兩個女兒在家照看媽媽,自己跑去貴喜家買藥。

貴喜接過辜永生遞給他的藥方,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當歸、川芎、白芍、黃芪、厚樸、羌活、菟絲子、川貝母、枳殼、荊芥穗、生薑、甘草、艾葉。笑道:“這是安胎的方子啊,桂香嫂子懷孕啦?”

辜永生笑著答應著:“是”

貴喜為難道:“這些藥我家庫子裏倒也有,不過也所剩不多了…”

辜永生忙掏出袋裏的錢遞給他道:“貴喜,求求你幫幫忙,桂香今天在後山跌了,孩子危險的很,這些錢都給你,如果不夠我日後再補給你,隻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