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會兒。
“你知道人們就喜歡八卦,”我說,“我也不大清楚,隻是聽人說他們家出事了。”
“那家夥跑了。他跟一個女人去了巴黎,甩了艾米,一個子兒都沒留。”
“實在抱歉。”我說,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上校將威士忌一飲而盡。他身材高挑,約莫五十歲,胡子耷拉著,一頭灰發,眼睛是淡藍色的,嘴唇毫無生氣。我記得上次跟他聚會的時候,覺得他的臉透著一股傻氣,當時他吹噓說,離開部隊前,他每個禮拜會打三次馬球,而且一打就是十年。
“我想斯特裏克蘭太太現在肯定不希望我在此打擾。”我說,“請你轉告她,我非常抱歉。如果能為她做點什麼,我非常願意效勞。”
他並沒有理會我。
“我也不知道她將來怎麼辦,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難道要靠空氣生活嗎?都十七年了。”
“什麼十七年?”
“他們結婚十七年了啊!”他生氣地說,“我從來都不喜歡那小子。就因為他是我的連襟,我這才一再容忍。你以為他是什麼正人君子?她壓根兒就不應該嫁給他。”
“事情沒可能挽回了嗎?”
“她隻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了:跟他離婚。你之前進來的時候我正跟她說這事呢。‘把你的離婚申請遞上去,親愛的艾米,’我說,‘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孩子也好。’他最好別讓我碰上了,否則我一定把他揍個半死。”
我忍不住想,麥克安德魯怕是沒本事揍人,因為斯特裏克蘭身材魁梧,這點令我印象很深刻,不過,我什麼也沒說。一位義憤填膺的正義人士,卻沒有能力教訓惡人,實在是件痛苦的事。我決定再次向他告辭,這時,斯特裏克蘭太太回來了。她擦幹了眼淚,還在鼻子上補了粉。
“我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實在抱歉。”她說,“幸好你還沒走。”
她坐下來。我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是不好意思討論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那時我還不知道女人有個共有的毛病,喜歡跟任何願意聆聽的人傾訴自己的隱私。斯特裏克蘭太太像是在竭力克製自己。
“大家是不是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啊?”她問。
她早已認定我知道了她家遭遇的不幸,我不由得吃了一驚。
“我剛剛回來,就隻見到了羅絲·沃特福德。”
斯特裏克蘭太太拍了拍手。
“那你把她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我。”見我猶豫,她堅持要我講,“我很想知道。”
“你知道別人是怎麼談論的。她的嘴向來都沒個把門的,對吧?她說你丈夫把你拋棄了。”
“就這些?”
我說了假話,沒有向她轉述沃特福德說她丈夫跟一個茶館裏的女孩私奔的事。
“她沒有說跟誰走了嗎?”
“沒有。”
“我隻想知道這個。”
我有些糊塗了,但不管怎樣我知道自己該走了。我跟斯特裏克蘭太太握手道別時告訴她,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她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非常感謝,我不知道誰還能幫我。”
我不好意思對她表示同情,便轉身同上校告別,但他沒有跟我握手。
“我也準備走了。如果你要前往維多利亞街,我跟你一起走。”
“好的,”我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