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有了個主意:幹脆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前去赴約,大可先叫女傭前去通報一聲,看斯特裏克蘭太太是否方便見我。這樣的話,如果她想把我打發走,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在跟女傭講述我事先準備的說辭時,覺得特別不好意思。我在昏暗的過道裏等回信的時候,鼓足了勇氣才沒有逃之夭夭。女傭終於回來了。興許是我想多了,但從女傭的神情猜測,她應該已經完全知曉這家人的變故了。

我跟著她進入客廳。部分百葉窗拉了下來,房間裏有些昏暗,斯特裏克蘭太太背對光坐著。她的姐夫麥克安德魯上校站在壁爐前麵。想必我的到來讓他們有些意外,斯特裏克蘭太太讓我進來隻是因為她忘記另行安排約會的日子了,說不定上校因為我的打擾很惱火呢。

“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在等我。”我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我當然在等你啦。安妮馬上會端茶來。”

即便房間裏的燈光不好,我也能察覺斯特裏克蘭太太的臉都哭腫了。她的皮膚本就不太好,現在更是麵如土色。

“你還記得我的姐夫吧?上次晚宴的時候你們見過,就在度假之前。”

我們握了握手。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麼好。幸好斯特裏克蘭太太出來為我打圓場,問我夏天一個人幹了什麼,她提出了話題,我總算也能接上茬了,終於等到女傭端上茶。上校要了一杯蘇打威士忌。

“你最好也來一杯,艾米。”他說。

“不了,我還是喝茶吧。”

這顯然是家門不幸的開場白。我假意沒去在意,盡量同斯特裏克蘭太太聊天。上校仍然站在壁爐的前麵不發一言。我在想,不知道多久才能體麵地離開,心中不免思忖,不知道斯特裏克蘭太太為什麼還會讓我進來。屋子裏沒有花,夏天收起來的一些小飾品也沒有重新擺上來,本來親切舒適的房間給人一種陰鬱呆板的印象,讓人覺得怪怪的,像是隔壁躺著一個死人。我把茶喝完了。

“要抽支煙嗎?”斯特裏克蘭太太問道。

她四下尋找煙盒,但是並沒找到。

“恐怕是沒有了。”

她突然失聲慟哭,匆匆離開客廳。

我被嚇呆了,煙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由丈夫置辦的,現在卻沒了,想必是勾起了她對丈夫的回憶,平日裏她早已習慣的小小慰藉突然變成了一種陌生的感覺,這讓她胸口猝然一緊。她意識到過往的生活已經一去不返,自然也就顧不上體麵的社交禮儀了。

“我敢說你很想下逐客令。”我起身對上校說。

“我想你一定聽說那個人渣把她拋棄的事了吧。”他突然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