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住了，這種傷口她是認識的，蝰蛇刺，精靈羽弓的標配，這種劇毒的箭矢一發就可以了結半神級別的存在……她大致猜到了卡爾的身份，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地方可以製造這種致命的武器，一個在精靈的永恒島，一個在人族的新澤瑞爾……而人族中掌握這種技術的大魔導師達爾蒙*柯林斯是半隻腳已經踏入了不朽級別的存在……已經去世好多年了……
特意為卡爾製作的嗎，可是這種能殺死半神的東西卻殺不死這個怪物……
或者說將近殺死了！
阿茲娜看著被毒素侵襲嚴重的地方已經有了腐爛的痕跡……
真能抗啊
……
她突然有些難過，她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的，這種毒素無藥可解……
卡爾緩緩睜開眼睛，“別讓黑血沾到皮膚上……”他的聲音很虛弱，“我的小先生精煉了毒素，他沒打算給我留活路……”
阿茲娜看著地上的黑色血跡，心有餘悸。
“你知道你身上的毒素嗎，我很抱歉，我幫不了你什麼……”
“我知道”，他把頭埋進被子裏，“無藥可救，從我中箭的那一天我就開始計算我剩下的日子了……我扛了21天……也差不多快要到極限了……我一直在騙自己，我告訴我自己能夠活下去……徒勞而已……”他慘白的一笑……
“當潮水褪下時，在血染紅的沙灘上，海洋的女兒唱起挽歌，昔日的英雄已經死去，即使他的心髒還在跳動，眼瞳還倒映著夕陽……當月亮升起時，在人群聚集的戰場上，海洋的女兒唱起挽歌，海的巨人已經死去，即使他的臂膀依舊有力，可是已經舉不起手中的戰斧……”
他斷斷續續地哼著……哼著這首古老的歌謠……
“這是……娜迦的歌……”阿茲娜在腦海裏搜索出這首歌的出處，那個一個久遠的年代，久遠到英雄們的呐喊依舊帶著濃濃的血腥……
“那場戰爭重塑了這個大陸的麵貌……人們記住了銀麵女王，也記住了光耀之子……矮人的戰鷹，精靈的長弓……然而這首被遺忘的歌謠卻記住了被遺忘的戰爭巨獸……怪物就應該被遺忘，因為它們流的血並不能支撐應得的榮耀……”
阿茲娜守在卡爾身邊，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發，這樣應該讓他感覺好受點……
“我第一次讀到它的故事時隻有六歲，海洋的巨人用僅存的手臂支撐著身體，它扶著戰戩逆著夕陽緩緩站起，強壯的怒濤守衛在它眼裏也隻是個孩子……女祭司們歡呼起來，她們越發激動，聲音越發響亮，海浪衝洗著沙灘，大海似乎也受到了情緒的牽引……龐大的戰爭巨獸悲哀地發出了一聲歎息，血水如同瀑布一樣從傷口湧出……它的脊柱被折斷了，厚實的皮膚插了幾千支箭矢，四條手臂斷了三條……它高傲地挺起胸去迎接屬於它最後一縷夕陽，如同戰爭的英雄披著勝利的霞光……最後在驚呼的人群中轟然倒地……”
“娜迦們在三天後撤離，她們貧窮的國度養不起這個巨大的累贅，潮水褪去，暴露出它巨鯨一樣的身體……它還活著，眼睛清澈，胸膛起伏……它努力地一點一點挪回海裏，在它的身後留下巨大的痕跡……人們感謝它在戰爭中做出的貢獻，自發的打來清水濕潤它幹裂的皮膚……七天後，野鳥來啄食它的身體，鯊魚在漲潮時鑽進它的肚子，他的傷口長滿了蛆芽……它的頭朝向一望無垠的大海，然而時不時地眨眼告訴人們它還活著……十五天後，人們發現它的眼睛也不見了……海鳥咬掉了他的眼睛，退潮後，它至死也沒能爬回它的家鄉……有人推測，在失去眼睛的那一刻，它就真的死了……”
卡爾淡淡的敘說著，他的情感從壓抑到絕望，“我那時就知道我最終的結局，我很早就知道我與他們不同，我可以用三天學會他們三個月都學不會的東西，我可以輕易看穿一個人的內心，我永遠都不會哭……這些差異不會讓我感到驚喜，隻會感到恐懼，因為我是一個……人造人，一個僅僅憑著興趣就創造出來的怪物，在失去價值的時候就會被放棄，他們說不會介意我的身份，他們說隻會用自己的名字給最心愛的事物命名，我……全都信了……”
“……你不了解當身體一寸一寸從內部腐爛的感覺，那種感覺，絕望地難以形容……我拚命地去喝酒，因為酒精可以掩蓋身體內部的臭味……”
“然而，僅僅是掩蓋而已……阿茲娜，你會害怕我嗎……一個怪物……”他說完這些話，身體似乎有些累了，眼睛緩慢地閉上又突然睜開，他很害怕……也許這一覺睡過去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女孩說道，“卡爾，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她無法說下去了，男孩身上背負的是她不敢想也難以承受的……一切安慰的話語都成空白……
“謝謝你還依舊相信我……”
她哭了，為即將失去一個才認識幾小時的朋友而難過……
“別為我哭泣……”他安慰道，“女孩子一哭，就變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