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很快就到了蓁蓁住的樓下，但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坐在黑皮車裏，心存好奇地觀察了一下她的窗戶，竟然沒有什麼動靜。我暗暗好笑了一下，然後下車，等我一下車，蓁蓁就忽然冒到了我的眼前，我沒看到她從哪裏出來，這很蹊蹺，我愣了一下，發現眼前的蓁蓁竟然經過精心打扮了，這時我有些慌神，有些後悔自己過來。但是，沒辦法了，我被這女子逮住了，不到明天她是不會放我走的。那我就不走了。我靠在車上，點了支煙。
蓁蓁瞄了我一眼，說，這zippo又是誰送的呢。
我沒看她，自顧抽煙。過了會，我說，客戶送的。
那我送你的呢？她問。
我收藏了，不舍得用呢。
你不用就還給我，我要用的。她說。她的臉顯然開始發脹。
我真的很後悔來見她。我見她一次就是欠她一次，這永遠也還不清了。她喜歡送我打火機，領帶，皮帶之類的東西，雖然每次我態度堅決地拒絕，但有次還是不小心接受了她的zippo。
那是一次我喝醉了神差鬼使去了她住的地方，當時我開不了車，狐朋狗友們送我上了的士，我爬上車，就沒人管我了。
的姐問我去哪。我說隨便。的姐倒是好耐心，說，你總得說個地方，我好帶你去呀。我說，我找女朋友去。那你女朋友住哪呀。於是我就說了蓁蓁住的地方。的姐帶我過去，可是到了那我不肯下車了，我已經酒醒一半，知道自己這是在胡鬧，下了車我隻能見蓁蓁去，我沒跟她約好，可能現在去見她還排不上號。
的姐的耐心終於被我給磨完了，她說，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信不信我把你給扔在路上。
我完全被她唬住了，隻好乖乖地下車，當然，這也說明我是個好男人，不是孬男人。
我跌跌撞撞走進電梯，蓁蓁在這套螞蟻公寓的15樓有間小小的房子，我曾經來過一次，那時我們剛認識不久，有天中午她給我打電話，說，我一個人喝酒呢，你來不來。那天中午沒有陽光，也沒有午飯，我就去了。
從15樓的陽台看出去會有些飄，我有恐高症，但一有機會我就會到高樓上看風景。蓁蓁看起來收藏了很多酒，那次她抱了一堆酒出來，紅酒白酒黃酒都有，她說，隨便喝，不要錢。
我們開始還拿著高腳酒杯，裝模作樣慢慢品嚐，看樓下紅磚花壇裏的黃花，但一會就放棄酒杯舉起酒瓶。其實在我來之前，蓁蓁已經喝了不少酒了。所以喝到最後蓁蓁哭了，女人喝醉了就會哭，她看著我，對著我哭，泣不成聲，還要拚命說話，她說，奶奶的，我被5個男人騙過，你要是騙我，你就是第6個。我看著她，不說話，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等她酒醒了，她就會忘了自己說的，我要是提起了，她還會不高興。
最後，她終於撲到我的懷裏，目光迷離地看著我，但我像個君子那樣坐懷不亂，這主要是我受不了這女人一身酒氣，我自己一身酒氣我還受得了，但這女人一身酒氣，像卸了脊梁骨的蛇那樣，我是無任如何也喜歡不起來，這說明我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樣，有些男人喜歡酒攪在色裏頭，搞得像頭種豬，但我不是。當然，我也不是什麼君子，做君子也不會像我這樣跑到單身公寓裏喝酒。我隻是個想做君子的人，現在有機會讓我做一回君子，那就做吧。
我抱著蓁蓁，看著她慢慢入睡。她嘴巴微張，鼻孔裏噴出酒氣。歲月已經在她臉上留有痕跡，我用溫水幫她洗了把臉，將她安頓在沙發上。然後我坐到陽台上翻放在茶幾上的雜誌，亂七八糟的有一大堆，看來她也挺寂寞。我翻了會，找不到自己想要看的，也就作罷。
午後總是坈長得讓人難以忍受，我怕蓁蓁酒醒後幹渴，於是去廚房為她燒開水，在燒開水的時候，我又為自己洗了個頭，可是做完這一切依然還是午後，蓁蓁依然在睡。時間似乎停滯了，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離開，不再等蓁蓁醒來。我將空酒瓶收拾了帶走，我離開的時候，空氣裏甚至也沒有留下我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