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新生孕育不逢時
突發奇想丟車保帥作權宜
最近一段時間來,季淑芳常常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好象十分難過。阮聖瑛看見兒媳婦那麼鬱悶,難得見到她的笑容,心裏很不是滋味。然而,她又覺得愛莫能助,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使她快樂起來。她能理解,自己對她再好,始終都是婆婆對媳婦的愛護,根本無法取代丈夫對她的關懷。年輕女人在生疏的地方突然離開心愛的丈夫都會這樣,要在短時間內消除心中的鬱悶是不可的。心中苦悶,偶然不思茶飯也不足為奇,隻能讓她自己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地適應、慢慢地習慣了。
然而,沒過多久,突然又發現兒媳婦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胃作嘔。這就怪了!思念親人在心裏苦悶倒也不足為奇,難道也會思念出反胃作嘔的毛病來?這可是從來沒有聽過的事情啊!這種現象的出現,阮聖瑛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不能不有所警惕:
“阿芳,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懷孕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就是覺得胃口不好而且常常反胃作嘔。我沒有想過是不是懷孕的事情,正在擔心會不會有了什麼毛病呢!”季淑芳愁眉不展地說。
“傻閨女,有了不舒服的感覺為什麼不及早告訴媽媽?如果媽媽不問你,不知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才告訴我?你老實告訴媽媽,這兩個月的月經是否來得正常?”
真是可憐,自己到底不是親生母親,很多應該在母親麵前暢所欲言的生理問題,她都不敢在自己麵前說出來。
“上個月的月經沒有來,不過,那段時間正好在逃跑回家的路途上顛簸,我懷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奔波跋涉的疲勞引起的。又沒有發現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哪裏好意思無端端在媽媽麵前說起這些事情來?”季淑芳說起這樣的事情仍然有點不好意思。
“貫人知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阮聖瑛說。
“本來想回到家裏以後才告訴他的,可是,回到家裏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要分開了,他還不知道呢!”季淑芳說。
“看來是媽媽對你關心不夠,使你同媽媽之間存在著那麼大的隔閡,如果我是你的親生母親,你就不會把自己的事情瞞著不說了。媽媽不怪你,隻是希望你以後一定要把我當作你的親生母親,不管碰到什麼問題都要及早告訴我。你在這裏等著,媽媽去找大伯母,要她去叫個郎中來看看是不是懷孕了?如果不是懷孕,你這樣的情況就要吃藥治病的了。”
大伯母馮氏聽到弟妹的述說也非常焦急,二話沒說就跑出去找來郎中。經郎中診斷證實了阮聖瑛的猜測,季淑芳確實懷孕了。
阿芳懷孕的消息在家裏傳開以後,全家人都非常高興。特別是阿瑞姨,聽說姐姐很快就要做祖母的消息,就象她自己要做祖母一樣,高興得跳起來。她是六個小孩的媽媽,自以為對生小孩的經驗豐富,要以長輩的姿態去關心這個初次懷孕的外甥媳婦。
“弟妹,阿芳懷孕的事情貫人還不知道,他就要做爸爸了,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趕快寫信告訴他吧!”馮氏高興地說。
“這件事情雖然會讓他高興得頭腦撞天,但是,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他。”阮聖瑛無可奈何地說。
“為什麼不告訴他?難道你不想讓他知道他就要做爸爸了嗎?”馮氏不解地說。
“大嫂你有所不知,他去到香港那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找到工作在肖奶奶家裏吃閑飯,最近找了一份又是僅夠自己糊口的雜活,做不到錢的。兒子的性格我自己知道,如果他聽到了這個消息,會不顧一切向朋友借錢寄回來。我不想讓他在自己的生活還沒有穩定下來就要負上債務啊!”阮聖瑛說。
“弟妹這樣說也有道理,隻可惜他有了那麼大的喜事自己還被蒙在鼓裏。不過,到時候給他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也好!”馮氏覺得弟妹所考慮的問題就是與眾不同,不由自主地感到佩服。
阮聖瑛不敢加重兒子的經濟負擔,硬是準備自己把照顧媳婦的擔子挑下來,她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寄人籬下生活在大哥大嫂家裏。雖然大嫂從來沒有把自己婆媳倆當成外人,非常關心,然而,家庭生活如此拮據,大嫂想讓媳婦吃得好一點也可能心有餘而力不足嗬!
漫長的抗戰中,國人飽受戰爭的煎熬,國民經濟頹廢不堪,早已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抗戰結束以後本來應該平靜下來讓老百姓有個喘息的機會休養生息,然而,早已對共產黨人虎視眈眈,要消滅共產黨實現一掌遮天、獨裁統治的蔣介石卻無視國人的強烈要求,一邊接受日本投降,一邊繼續磨刀霍霍,一點也沒有刀槍入庫、停止戰亂、恢複國民經濟的打算。接受日本投降的事務還沒有辦完,他就迫不及待地下令把槍口轉過來對付共產黨人,新的戰爭又打得如火如荼了。“國將不國”,阮聖瑛所處的家鄉當然也不是世外桃源。日本強盜無法進入這個地方,人們避免了遭受日本強盜的殘害,但是,逃脫不了內戰的困擾。內戰的災禍不斷地殃及這個地方,拉丁加賦和散兵遊勇常常騷擾弄得人心惶惶。人民在非常貧困的環境中生活得十分艱苦,常常受著挨餓的威脅。
季淑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田仁雄夫妻兩人雖然都為這條寶貝根苗終於有了開枝散葉的結果非常高興,然而,田仁雄在高興過後不由不想起貧困的現實生活,感到有苦難言。這一天,他和妻子一起坐在自己的臥室裏閑聊,愁腸百結:
“老伴呀!那麼多年來弟妹把做針線活的收入一分不留地交到你的手裏,你可能一點沒剩的全部補貼家裏用度了吧?以前,五弟把他挑擔子做苦工的收入交給我,說是用來補貼家用,我卻一分錢也不敢動用,準備積攢起來用到他自己身上去。今非昔比,現在的經濟狀況比那時候差得多了,弟妹交到你手中的工錢全部給你用光我也不敢怪你,都是人窮誌短無可奈何的事情。然而,現在侄媳婦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們作為當家人不能不考慮給她吃好一點。今後我們除了要小心照顧以外還要盡量節省家中用度,想辦法讓她吃得好一點才對得起弟妹和貫人侄兒嗬!”
“我又何嚐不是這樣想的?侄媳婦懷了身孕,我和你一樣非常高興,我也想過要讓她吃得好一點,然而,家裏早已一貧如洗,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要從家人的口中節約恐怕十分困難,想給她吃好一點看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嗬!想起以前四弟在香港的時候每月都有一點錢資助自己倒覺得不甚稀罕,現在窮起來希望得到四弟的些微資助也不可能了,我們那麼多人的大家庭,每月必要的油、鹽、醬、醋哪一樣不是靠弟妹做手藝賺來的那一點錢來維持?別人為了解決家中所需的油、鹽、醬、醋可以拿一點糧食去換,我們家裏那麼多人吃飯,不賣糧食都無法讓小孩吃個飽了,哪裏還敢去打糧食的主意?她既然把錢交給了我,我想不用也不可能啊!”老伴馮氏愁眉不展地說。
“唉!四弟也是無可奈何的了!他去到英國不久就中風癱瘓,長年臥病不起,當然沒有辦法資助我們了。我知道四弟的為人,如果稍有辦法,他是不可能想不到兄弟困難的。不過,想一想也是,兄弟長大以後,本來就應該各人過各人的日子,他能支持我是他的兄弟情義,不支持我也無可非議,上帝沒有規定弟弟一定要扶助大哥的。以前自己家裏過得鬆爽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接受他的資助問心有愧,現在家裏貧窮起來偶然也有一點念想他的資助了。可是,他已經有了那麼大的困難,我們不僅幫不了他反而還想得到他的資助,想一下都是罪過了!”田仁雄說。
“我也是隨便說一下而已,哪裏還敢希望他資助我們?隻是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嗬,要我為這個窮家庭當家,真的感到一天比一天困難了。可惜我們的兒子媳婦都不是當家的材料,弟妹又把全部身心投到她的手藝上去了,如果不是這樣,我真的想把這個家交給他們,自己什麼事情都不管了。”馮氏說。
“不要怨天尤人了,一個人須不須要操心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們隻要還有一天在這裏看著他們就幫一幫他們吧!等到我們兩眼閉上的時候,想顧也顧不到的了。”
田仁雄聽了老伴的說話,對家中的困難也感到束手無策。在他的心目中,他的老婆是個很有辦法的當家女人,很少聽她在自己麵前叫苦連天的。現在,聽到老伴在自己麵前叫苦,自己又拿不出主意來,一時感到心煩意亂,不敢繼續在老伴身邊呆下去了。
那麼年來,阮聖瑛孤身一人生活在大哥家裏,隻管埋頭幹活,把自己的生活需求交由大嫂子去打理。她的心裏隻是想著減輕大嫂的負擔,把做手藝的收入一分不留地全部交給大嫂子從來無怨無悔。現在,她已經不是孤身一人,身邊多了一個兒媳婦。如果兒媳婦沒有懷孕,要她融入這個大家庭裏共同進退,跟著大家一起熬苦也沒什麼不妥,問題就是她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應該得到照顧。自己手裏沒有一點積蓄,想讓兒媳婦吃得好一點也要大嫂子想得到、拿得出來才成。家裏的經濟狀況就象和尚頭上的跳蚤一目了然,這樣的事情她隻能在心裏暗暗著急,怎麼好意思在大嫂子麵前開口?
田冬平從小缺乏磨礪,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守著牛一樣的力氣,終日跟在媽媽的屁股後麵做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他自己從來拿不出任何主意,毫無謀生的本事。年老的父母親常常聽他吵著要重返香港,真的擔心這個永遠不能定性、不會想事的兒子心血來潮會不顧一切離父母而去。這個時候,田仁雄的身體已經日薄西山、日見衰微,他不想讓兒子離開自己,已經不再是擔心他出去會碰到危險而是害怕兒子出去以後,自己百年終壽無人送終。隻要看見兒子在自己的身邊,他的心裏就感到踏實,至於他在家裏能否有點作為也就不去計較了。
那麼多年來,阿瑞姨看見家裏有了一個得力能幹的婆婆在打理,什麼事情都用不著自己操心感到自由自在,逐漸地養成了依付丈夫、依賴婆婆的惰性。她已變成缺乏主意、少有方略的女人,常常連自己的事情也要婆婆替她拿主意。她的想法非常單純,隻要姐姐的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就感到心安理得。
在越南時,阿瑞姨曾經抽過大竹筒水煙,到了香港那麼多年早已入鄉隨俗戒除了煙癮。誰知回到老家以後無意中在家裏發現了一個上輩人遺留下來的銅質水煙壺便愛不釋手,於是又用這個水煙壺把水煙抽上了。公公婆婆知道她不懂農活,從來沒有打算要她幫忙做點什麼事情,使她成天到晚無所事事,端著這個水煙壺走東家串西家磨牙練口,真可謂優哉遊哉。她從香港回來以後,又生下了一個兒子,已經是五個兒子一個女兒的媽媽。那麼多小孩,全都是公公婆婆的命根子,全由公公婆婆料理照顧,她自己很少打理。雖然孩子粗生粗長,粗茶淡飯可以應付,可是,她哪裏知道,家中底子那麼薄弱,連粗茶淡飯也不能保證讓小孩吃飽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