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不多管閑事,隻含笑聽了,看了看盧六爺就出來了。
癱瘓的老人,大部分都已經神誌不清,即使能吃能睡,眼睛也咕嚕嚕地轉,但是卻認不得人了。
禾早與他打招呼,他也不知道。
出來後,盧四嬸便歎口氣:“有啥好法子,咱鄉下人家,肚子還填不飽哩,哪能跟人家城裏人一樣,大把大把的人參鹿茸去補,你就是操碎了心,想盡了辦法,這人還是一天天瘦了下去,頭發也花白了,看著可憐的,我們做晚輩的也不好受!”
她摸了摸眼淚。
禾早很能理解。
癱瘓在床,又神誌不清的病人,在現代護理還是一大難題,更不要說醫術條件極其落後的古代了,現代至少還可以靠著輸液、流食來給病人補充營養,但是在盧家,卻隻能用米糊糊、麵漿來喂,沒有營養,人怎麼可能不受。
“我家公公也是個厚道人,壞事沒做過的,咋的就這般不公,讓他得了這個病,零零星星地受苦!”盧四嬸又感歎一句。
在古人眼中,盧六爺得這種病,分明是做了壞事被上天懲罰的。
死死不了,活,也活得受罪,和地獄比也不差了。
禾早便安慰他:“但凡生病,人哪有不受罪的,六爺爺隻是受的比別人多了一些,慢慢來,我瞅著六爺爺精神就很好。”
不會說話,但一雙眼睛來回轉,能與人對視上。
禾早剛就對上了盧六爺的眼睛,單純懵懂得好似是新出生的嬰兒。
盧四嬸卻被極大安慰了,提到這個也笑:“是哩,不管誰來瞧,都說精神好著哩,這精神頭十足,能熬得時間也就久一點。”
禾早麵帶微笑跟著她往後院走去拿鐮刀,一抬眼,就發現一籮筐的生柿子放在角落,邊上,是如同禾家一樣擺放著的竹席,上麵鋪了一層去蒂的柿子。
禾早就停下了腳步。
盧四嬸腳步一頓,尷尬不已。
“早兒,這,這柿子是……”她臉色漲紅,囁嚅著唇,磕磕絆絆地解釋道:“是我娘家給我送來的,幾個孩子沒吃過好東西,一心吵著要吃……我記得當初寫的那協議,不許對外人講做法,我沒說,我,我就是自己做……”
她低了頭,羞愧得無以複加。
禾早挑了下眉:“這些柿子當零嘴來吃未免太多了些。”
看那架勢,足足有兩籮筐。
盧四嬸便忙道:“我娘家送來的時候我才知道是兩籮筐,我沒同意,就是吃個十斤八斤的就足夠了,但好容易做一次,我便做了一籮筐的柿子,想著現在柿餅足夠,以後做來送人當節禮要是好的,我娘家兄弟孩子也多。”
在禾早清亮的目光下,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我是信任四嬸你,才讓你幫著管理一起做活的人,我們當初也弄了協議,怕的就是把柿餅做法給傳出去,現在四嬸這樣做,要是讓咱作坊人的知道了咋辦,要是人人有樣學樣咋辦?那我的協議不是白簽了!”
說到最後,禾早的聲音中已帶了幾分怒氣。
盧四嬸幾乎都將頭埋在了胸脯裏,嗓音濃濃的:“對不住,早兒,是我糊塗心軟了,早兒,你不中就按著當初協議說好的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