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悄然遠去(一)(1 / 1)

轉眼就到了晚飯的時間。白芸生還是沒有提起秦嘯川要她去接他的事,倒是秦信芳不知道是如何知曉了這事兒的,隻見她剛下了樓,便被丫頭告知:院子裏已經備好了汽車。

秦信芳打著傘推搡著神情恍惚的白芸生上了座,接著便往她懷裏塞了一把傘,笑道:“芸妹妹,待會兒你就不要下車淋雨了,傘就遞給老張去接,你就乖乖地坐在車上等人就好,知道了嗎?”

她聽不見秦信芳吩咐了什麼,等她回過神來,汽車已經在去陸軍署的路上了。

路上的霓虹燈五彩斑斕,再明亮著也不頂用。隻見窗外的雨勢越來越大,劈裏啪啦的擊打在車身上,擾得她一陣心煩意亂。

車終於到了陸軍署,卻沒能穩穩地停下。白芸生的身子猛地一晃,便聽見汽車夫老張慌張的聲音響起:“糟了,似乎撞上了一位小姐!”

白芸生回過神來,急忙看向窗外。隻見一位中長發上戴著藍色發帶,身穿豎條紋旗袍的女孩子跌倒在地上,她的手急切的在地上摸索著什麼,似乎是掉了什麼東西。

白芸生顧不得多想,忙拉開了車門,接著將懷裏的傘撐開進了雨裏,回頭對著不知所措的汽車夫老張道:“張伯伯,你不要急,我且去看看那位小姐方才有沒有受傷。”

雨絲在車頭錚亮的車燈下,分毫畢現,纏繞交錯,細密交織,一陣比一陣的冰涼。

“小姐,你沒事吧。”白芸生將傘撐到那渾身濕透的女孩子頭頂,急忙問道。

女孩子搖搖頭,被嚇得臉色慘白,卻仍心不在焉道:“我沒事,是我剛剛擋了車道,給你們添麻煩了。”她一邊說,手下的動作卻是沒停。

白芸生看見一旁的錢袋子便明白了,忙蹲下身低頭也幫她找了起來,不一會兒便笑道:“給你,你的大洋。”

那女孩子接過她遞來的大洋,抬起頭的一瞬,唇角邊那抹感激的笑意卻霎時凝住了。

“是你?”顧茜的手輕輕顫抖。

白芸生的臉色也微變,卻輕巧一笑,客氣道:“原來是顧小姐。”

顧茜抬眼看了看她身後的車,當下隻覺得她那聲輕笑仿佛是在嘲諷自己。她一把拂開白芸生的傘,抱起錢袋起身,冷冷笑道:“你是他的新歡?嗬,用不著在我這兒假慈悲,裝好人!”

她瞪著她,仰著頭惡狠狠又道:“你別以為,你又能比我長久多少!”

白芸生解釋的話就這樣卡在嘴裏說不出口,隻見顧茜對她說完這話便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你別以為,你又能比我長久多少!

她的心仿佛一瞬被人剝開攤在這雨下,一陣比一陣的冰涼。

手中的傘似乎成了擺設,雨絲斜斜的飄進傘下,沾濕了她鬢邊的發,瘦弱的肩上,那兩條辮子也軟塌塌的沒了生氣。

那把油紙傘,眼看就要從她的手裏跌落下去,這時,一旁卻猛地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秦嘯川急忙用披風遮住了她的頭頂,緊接著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傘撐好,怒道:“不是同你說了,叫你在車上等我!你做什麼跑下來!”

白芸生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心裏卻開始悵然若失。那雙淺淡的灰褐色眸子裏漸漸盈起朦朧的水汽,似是害怕,又似是委屈。

她哽咽著聲音,低低喚了一聲:“九哥……”

告訴她吧,這其實是一場夢……

不過是他騙她的一場夢。

她不想再繼續做夢了,她想要醒過來。

因為,人是不能永遠活在夢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