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督軍府。
東院的茶室這幾日水沸聲未斷,快到午時,雨亭中仍端坐著那兩人。
“這眼看就要過年了,當真要是大少爺凱旋而歸,隻怕你這年後,也不見出得了督軍府了。”
楚昊軒不緊不慢落下一子,篤定淺笑。
“我大哥這戰——贏不了。”
“你還真以為自己諸葛在世,料盡天下事......你可知秦家三少......”前線傳回秦晉山被打落山崖的死訊,賀啟山近來卻噩夢連連,不禁皺起眉。
“我知道。”楚昊軒難得一歎,“聽聞這位身經百戰的秦三少同秦家如今那位少帥手足情深,此事要是確切無疑,那這位少帥倒還真是沉得住氣。”他舉棋不定,眉宇微沉,又道:“可我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且不說那人真死還是假死,少帥仍在,秦家的兵不會因為死掉一位將領便會繳械投降。”
“可就算贏不了,好歹也能拚得一把平局,你究竟還在擔心什麼?”賀啟山心神不定問道。
楚昊軒不覺壓低了聲:“真槍實彈的敵人並不可怕,真叫人擔心的是躲在暗處防不勝防之人。”
賀啟山托腮抬眸:“宏北勇野?......你這麼一說,這幾日進出督軍府開會,我已許久未曾撞見過這位特使大人了。”
楚昊軒封了賀啟山的後路,搖頭道:“不單隻有扶桑人。”
三局兩勝,清盤。
“莫非還有沈齊睿?”賀啟山狐疑,“他一個外人,饒是督軍任用,也斷不會推心置腹,無兵便無權,又如何掀起風浪。”
“啟山,回去以後,記得找曹正坤打探一下沈齊睿的身世,或許會有收獲。”他語氣一頓,長歎道:“我懷疑,這些年暗中崛起的第三方勢力——是曾家後人。”
“父親同秦季年對頭了這麼多年,開戰了不知多少次,背後縱有不滿,也不必去做暗算這種得不償失之事。”楚昊軒思緒明晰,條條有理又道:“因為一旦生事,都會不假思索把仇記在彼此頭上,那麼我們同秦家又何必多此一舉招恨。”當年北平負傷一事,如今他又有了新的看法。
賀啟山漸漸有了頭緒:“但若是有人在背後故意布局,那如今這個場麵......意義便不同了。”
楚昊軒頷首,“我更擔心的是,曾家餘孽萬一在督軍府設有眼線,且與扶桑人狼狽為奸,分別屯兵南境和東北。”
“最壞的結果,南北兩敗俱傷;而最好的結果,便要看秦家那位少帥臨危時如何選擇了。”
賀啟山一怔,“是了,明麵上看著這場戰時機正好,打得主動,實則是借兵入局,不管輸贏,誰都討不到半分便宜。”他領悟之後,神色卻不由惶急了幾分:最好的結果,便要看秦家那位少帥臨危時如何選擇......
他眉頭微微蹙起,又響起噩夢裏那人熟悉的聲音——要是敢傷小九分毫,這次你我同歸於盡。
楚昊軒見他魂不守舍,以為他擔憂督軍府的存亡,於是寬慰道:“放心,尚有你我在,斷不能讓那幫人得逞。”
是啊,隻要保住楚家,便能救出母親。她同他早沒了可能,他又何必庸人自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艱難閉上眼,思索道:“這一戰,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
“待暗中查清楚宏北勇野的動向,若真如你所料,我便設局進諫督軍,隻要督軍下令收手,曾家的人自會露出馬腳。”
“曾家的人蟄伏了這麼多年,這一局能否現身你我且尚不能斷言,不過那個沈齊睿應快沒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