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1 / 2)

他們且走且歇,腳程並不快,又走了一夜同一個白日,才算是勉強到了漠河,四周城門緊鎖,幸好他們是從朝內而來,通關印文核對了好些時候,又有林沫尚方寶劍標明身份,才算進得了城。林沫不禁歎道:“想不到局勢緊張到了這個地步。”水溶卻說:“軍紀嚴明,可見就算席將軍未能痊愈,至少白將軍或者宋將軍開始主持大局了,這不是好事?”

於行軍打仗一塊,這二人都是外行。說是做監軍,但這邊陲之地,向來最忌諱的就是不懂裝懂地瞎指揮。他二人也就是議論議論,要緊的是要把軍餉糧草清點交接下去。

來與他們交接的是席賀。

席賀諢名“笑麵中郎”,他生得不算好看,眉毛不夠英氣,眼睛不夠明亮,身板不算挺拔,甚至連留著的胡須都不夠“美髯”標準,林沫上次見他的時候還小,隻覺得這個叔叔麵皮雪白,頗是斯文,然而這回一見卻嚇了一跳——許是塞北風沙實在是大,席賀臉上呈現幹枯之態,又黃又黑,眼神依舊沒什麼神采,整個人看起來散漫又無精打采的。

都說人不可貌相,席賀生得其貌不揚,性格也瞧不出什麼出彩的地方,卻偏偏是席家那麼多公子裏頭唯一一個跟著席老將軍征戰沙場的,將來論功行賞,自有他的造化。

“小林來了。”他笑眯眯地,手上也不停歇,秤銀兩、秤糧草,看到細鹽時眼神一亮,難得講了一句,“辛苦小林了。”等到都核實完了,歎了一句,“要我說,你們大家子出來的,不圖這麼點便宜,也好,我可真難得見到一次齊全地過來的。路上那些人沒把你皮給扒下一層來?”他見到林沫還是好幾年前,跟著白時越去了趟山東,那時候一堆小蘿卜頭圍著,他也記不得哪個是哪個,隻知道有一個是文宣公未來的女婿,但是也不記得他是林家的老幾,所以現在索性就叫他小林了。

林沫也尷尬地笑笑:“托席叔叔的福,並不曾。”

席賀同林沫,到底也沒多少話,他當初害得白時越被動了家法,幾個小孩子都看著,對他能有幾分好感?而且本來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也就想了一想:“阿越要到晚上才有空閑,你們的住處都在城裏頭,此處極寒,也沒什麼豪門大院給你們住,先將就將就。”林沫同水溶監軍而來,隻是席賀早吃過所謂監軍的苦,一個個地頤指氣使,明明隻會紙上談兵,豬都沒殺過就想殺人。幸好有白時越的麵子上,林沫怎麼著也得聽他舅舅的話。

水溶忙道:“席先生客氣了。現在給我個枕頭,我就能睡得死過去。”

林沫笑了一笑,心想,這席叔叔還是同以前一樣,找不到話說,委實是個無聊又無趣的人。隻是不知道舅舅這麼些年下來是如何與他相處的。他與水溶這般下來,隻覺得逗趣,叫他樂個不停。然而舅舅隻怕沒這個福好享。

漠河如今條件也委實不行,軍士在城裏頭安營紮寨,占用了不少民居,也虧得是老百姓不抱怨。林沫也知道自己本事小,沒去擠到軍營裏頭礙事,直接去了席賀給安排的屋子——窗戶是用紙糊的,呼啦呼啦地作響。但看著這家其他的房間,這間屋子已經算是頂好,風吹不到,雪淋不到,雖然有炕,但如今物資緊缺,哪裏有煤渣子來燒炕。

林沫苦中作樂:“幸好這樣,我也不用被煙熏著了。”

他的脾肺因為幼年的傷病而十分嬌嫩,在京裏頭,都是皇上賞的銀絲炭下來才燒著,隻是這一路上,自然沒這個條件,他也不願意凍著水溶,一路忍到現在,咳了一路。隻是現在天寒地凍的,沒個炭火,還是繼續咳著。水溶抱著被褥進來:“這家的姑娘都老大了,為了給我們挪地方,還跟兄弟睡一屋,這可不好。咱們倆擠一擠,還間屋子給他們。”

林沫笑睨了他一眼:“好——軍裏頭發的被褥也給老鄉送去吧,雖然硬,比他們自己的厚實些。”

“就沒見過你們家妹妹這麼著準備充分的,你倒是舍得同我一起蓋呢?”水溶笑他。

他千裏迢迢,從京裏頭帶了幾床被褥過來,一路上都發得幹淨,隻剩了一床,一直留在身邊,說是他妹妹的手藝,針腳細密,棉花軟和厚實,蓋在身上感覺不到多重,卻又暖和。原來是替林澈準備的,現下到便宜了他們倆。

冬天的黑夜來得早。他們隻點了一根蠟燭,縮在床上說話。其實也沒多少話好說,這幾日一直形影不離,有什麼話說不完?可偏偏無意義地重複也覺得有趣得很。隔了半晌,聽到主人家招呼人的聲音,卻是白時越在門外笑著說了一句:“咱們來的不是時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