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嫻進宮謝恩,自然是要盛裝而行的。她生得本就精致,那一道疤妝點好了,反而更添幾分顏色,現如今養了這些時月,體態更豐腴了些,倒是一改往日清冷模樣,添了幾分明豔貴氣,她本不信佛,此刻手上卻轉著一串佛珠:“你可以不去的。”
黛玉偏過頭去,挑了朵顏色鮮豔的紅石榴珠花,叫雪雁替她插上:“娘娘雖然不會怪罪,隻是這樣不合時宜的事,怎麼能由我們這樣的人家做出來,叫其他人怎麼說我們家呢?我在家裏是聽不到了,嫂嫂在那兒哪裏受得了。”靜嫻一邊伸著右手由著喜兒拿杜鵑花兒給她染指甲,左手仍捏著那串佛珠:“這有什麼?”橫豎比起口舌,她從未輸過。
“今時不比往昔,陛下到底是要善待公主的,這幾日母後就算偏向咱們家,咱們也不能在她宮裏頭明晃晃地刺人罷。”黛玉輕笑道,“嫂嫂安心,我心裏有數。”
林沫扶著妻子妹妹上馬車,黛玉如今已經有了封號,出行車架自然依她的品級規格而來,再不能同靜嫻共乘。林沫道:“宮裏頭多半是要賜飯的,到時候我叫林可和齊三去接你們。”他倒也明白妻子的難處,悄聲道:“若有人說得不好聽,你也別聽就是了。”靜嫻咬牙道:“等玉兒嫁過去了,我總得把容二狠狠罵一頓才是。”林沫聽了笑道:“早知這樣,他前幾日自捆了來我這兒告罪的時候,該叫你來抽他幾鞭子解氣才是。”他與容嘉都是孔氏門生,曾與孔家兄弟同進同出,極為親密,知道靜嫻不過是開個玩笑,倒也接著說了下去,“玉兒性子隨我,隻怕嫁去了,還用不著你動手呢。”
雖是說笑,不過此趟進宮,倒確實是個難關。
靜嫻一邊暗罵容嘉莽撞,一邊側頭偷偷看了一眼黛玉,見小姑麵容平和,似笑非笑,一派寧靜,倒有些自愧不如了。皇後見了她們,倒也無責備之意,隻是也不像往常那般親密,隻問為何不把修航帶來,聽說孩子吹不得風倒是緊張了會兒,靜嫻解釋了修航身子並無任何妨礙,隻是他父親打小畏寒,怕兒子也跟他似的,不大敢叫他見風,皇後這才安心,倒也未多說。
明瑤公主道:“天下父母心,皆是一樣罷,”
皇後點頭道:“很是。”又道,“純太嬪想你想得緊呢,今晚便不要回去了。你也是快要做婆婆的人了,往後還能見幾次呢。”明瑤公主的母妃當年份位低微,沒有資格撫育公主,當時她住的景福宮主位正是太後,太後也樂得做好人,名義上是自己養著,還是叫純貴人照顧。現如今純貴人晉了位,被封為純太嬪,明瑤公主卻有心說自己是太後養的,聽了皇後這話,也不太高興。隻是到底是親娘,便也扭捏著應下了。
“今兒人倒是挺周齊,都給老聖人請過安了罷?燕秀,到舅母這裏來坐。”皇後招明城公主的小女兒坐到她那裏去,“都在我這裏吃了飯。這幾個月兵荒馬亂的,年也沒好好過,是得好好慶祝慶祝。”
明樂公主道:“難得明容她們也回來了,可惜少了明陽明婉她們。”
她這話說得隨意,靜嫻微微低下頭,明婉公主身子素來不好,下嫁後好幾年無子。故而親自為駙馬選了侍妾,誰知駙馬有了兩個庶子後,她竟也誕下嫡子,這麼一來,符榮他們兄弟幾個地位就尷尬了。如今符榮遭事兒,公主隻怕心裏頭還挺高興,誰知最後竟連累了駙馬,到底子不教父之過,便是她自己,也被太上皇說了“你是嫡母,庶子行事不妥當,難道不會壞了你,壞你兒子的名聲?”,加之駙馬降爵,自己兒子將來的爵位也要跟著降,她又氣又急,竟是氣喘的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