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斜陽卻照深深院(1 / 1)

她低低歎了口氣,手指撥了撥觀音前供著的念珠,眉眼之間籠上了層淡淡的煙霧,好象愁緒的繚繞。

那是第一次吧,第一次看見風煙,林風煙。她打量了她,她衝她一笑,可又有誰明白那是輪回的轉輪已經啟動,又有誰會想到,此後那麼多紛雜的事情,也許就是源於那一晚的一看,一笑呢?

門輕輕地一響,又被撞開了。她抬頭,正巧瞅見環佩衝著她扮了個鬼臉。唇邊不由漾起一個笑容:“小蹄子,在那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環佩見她心情不錯,便笑著答道:“我剛進來便瞧著你好端端的發呆,跟一哲學家似的,心裏好笑,便手隨心動了。你若看不過,就衝我也裝個鬼臉罷了。要是心裏還氣著,那就裝兩個罷,算我吃虧還不成?”

“詐死的家夥,隻會逞些口舌之強!看你嫁到婆家去怎麼辦!”

“那簡單,我不嫁了,每天賴你身邊,反正有你管我吃管我睡的,沒事還可以衝你裝裝鬼臉,何樂而不為?”

“你這張嘴,真真的叫人不知拿你怎麼辦才好!”

環佩笑笑,順勢接了話頭:“說到這嘴,我倒想起那告假的事兒了,我方才去了大太太那,正巧清煙在那。我剛提起告假,她就在那叫開了,說什麼知道姐姐身體不好,一直未來叨嘮,心底裏著實想念地緊。今天好不容易有個機會,還想請姐姐屈尊前去。”環佩頓了頓,“呸”了一聲,“說得倒挺可憐的,姐姐長,姐姐短的。也不去照照鏡兒,她佩不佩!偏生那大太太心眼好,一聽便生了憐心,說您要是不是很忙,還是去趟吧,好歹是老爺親自提出要擺著宴席的。”

她聽了,笑笑,笑容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什麼也想不出什麼。環佩見了,心裏不免有些惴惴的,隻道:“小姐要是厭煩那宴席,不去也罷,總不會有人拽著你去的。”

她依舊隻是笑,笑得氣定神閑,好象隻是在院裏觀花般,波瀾不驚。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道:“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就去罷,無非是一場飯,也不能把我咋的。”一字一字說得很慢很慢,好象那席話廢了她好些力氣,“環佩,你扶了我,現在就去吧。晚了,又給人看不入眼,白惹些麻煩。”

環佩怔怔的,也不上前,隻是仔細地打量著她,一副大不放心的樣子。待接到了她的眼光,便愣愣地道:“小姐,你真沒事吧,你怎麼這樣笑,怪慘人的。”她聽了,也是一怔,隻覺得一陣心酸。好不容易定了情緒,衝著環佩齜牙咧嘴地一笑:“那樣慘人,那我就這樣笑,好看不好看?”環佩萬料不到她會這樣耍寶,當即撲的一聲,笑得差點打跌,上前攙了她,邊走邊笑:“夫人,這下倒不錯。我好久沒見你這副樣子了!”

她見環佩笑得開心,也少不得勉強笑了笑,隻是覺得心裏的難過越發得厚實了起來,沉甸甸的,隻欲把她壓垮在地。

許是剛下過雨,院子裏的鵝卵石踏上去滑滑的,路邊的花差不多都零落成了一地的紅泥,被那白色的裙擺撫過,便在上麵暈出了一溜淡淡的紅圈。頭頂上是交叉成蔭的樹枝樹葉,陽光從縫隙中漏過,鋪了一地支離破碎的斑斑駁駁。屋簷上偶有幾滴水珠濺落,在空中被陽光折出千般萬般的色彩,晃晃得耀人眼。院子已經差不多安靜下來了,便連那啼了一天的鳥雀兒如今也靜靜得臥在籠子裏,仿佛休身養性一般。空蕩蕩的院子裏頭就響著她和環佩的腳步聲,一起一落的,錯落有致。“夫人,到了。”循著環佩的聲音,她抬頭一看,方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便已到了餐廳前。褪色的大門敞了一半,裏邊散出一陣陣的熱浪和此起彼伏的聲音。她頓了頓,終究是抬步進了去。臉上的神情落在環佩眼裏,莫名地湧起一種悲壯的感覺。大廳裏的人聚了很多,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到齊了。見她進來,一切仿突然被關了聲音一般,變得一片寂靜。幾秒之後,又似有人指揮一般,所有的聲音突然響起,竟比方才還要熱鬧幾分。她站在大廳裏,度步繞過了眾人,靜靜地坐在桌旁,既不開口,也不幹些什麼。就這麼木木的,仿佛什麼事都與她無關。她不出聲,環佩自然也是照瓢畫葫蘆,在一邊眼對眼,鼻對鼻地裝深沉。“老爺來了,老爺來了。”不知是誰喚了一聲,所有的聲音又突然消失了,待她一抬頭,發現所有人已經都規規矩矩地坐在桌旁,眼睛齊刷刷地望向門口。 門口緩緩地踱進一個人,

白衣如雪,眼角含笑。

老爺並不老,反而非常年輕,

風度翩翩恍若白衣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