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4·讀書日記(3 / 3)

現在看來,那些垃圾不讀也罷,隻是白白辜負了崇尚閱讀的大好年華。

這不是哪個人的悲哀,是一個國的悲哀。

這種悲哀的元素,目下仍然存在。好多次,尋找哪本書,隻能找到一個書名,急得人抓耳撓腮。

孫玉祥的《私人文學史》,其實是一種抗議。但願這種抗議,不要繼續下去。

3月14日

讀到一本奇怪的書——《光緒傳》。孫孝恩、丁琪著,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第一版,2004年第二次印刷,印數八千冊。書的印刷質量很好,裝幀也很雅致。精裝,淡黃色素麵,描紅本似的三個豎排方格,格內各落一個顏體大字。

我是為了“研究”甲午戰爭才買這本書的,想看看光緒帝在甲午年間都做了哪些勾當。剛拿到手時極為珍惜,以為是嚴肅的學術著作。翻開一讀,立刻泄氣。不光泄氣,還在肚子裏發出陣陣冷笑,笑得肚皮抽筋,肚臍眼都變了形。我的天,是不是時光倒流了?

說它“奇怪”,就奇怪在,敘述語言是後文革時期的,曆史觀是文革時期的,階級鬥爭,兩條路線的鬥爭。甲午戰爭期間光緒帝作為愛國領袖,領導一群愛國的清流黨,不光要跟日本帝國主義作鬥爭,還要跟慈禧和李鴻章的投降派作鬥爭。

看這本書的《後記》,落款是“1995年7月於哈爾濱”,就是說,書稿是1995年完成的。這讓人好生納悶,1995年那種陳腐的曆史觀還大行其道?

這本書的《結語》,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作者說:“光緒帝從典學到‘親政’之後,在其所經曆過的重大中外戰爭,尤其在甲午戰爭中,他作為一國之君,堅定地站在維護國家、反擊侵略的一邊,體現了中華民族不畏強暴的英雄氣概。”

這段話裏的每個字,老侯都認得,可組合在一起,就讓人犯糊塗。怎麼,作為路線鬥爭的另一方,慈禧和李鴻章就沒有站在“維護國家、反擊侵略的一邊”?李鴻章是為了“賣國”的目的,故意讓北洋艦隊全軍覆沒,讓淮軍落花流水的?

不過從“英雄氣概”裏,老侯受到啟發,打定主意寫一篇《甲午揭秘:“小英雄”光緒帝》。甲午年,光緒帝才二十四歲,小孩子嘛。錯了,是“小英雄”嘛。

作者還說:“因此,先進的中國人,不能不由同情光緒帝的遭遇而更加痛恨腐敗的清王朝,走上爭取民族獨立與國家富強的新征程!”

咦?這又讓人犯糊塗。光緒帝好像置身“腐敗的清王朝”之外,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又似乎“腐敗的清王朝”對光緒帝怎麼樣了似的。我實在理解不了作者此言用意何在。倒是很快就明白,自己為什麼理解不了了,原因在於,我不是一個“先進的中國人”。

正如垃圾裏邊也有可供利用的資源一樣,這本書中,對各種史籍的引文,還是值得看看。有些材料,老侯以前真就沒見過。

更可惱的是,我手中的這本書,中間竟然缺了三十多頁,不知道這活兒都是誰幹的,怎麼幹的。

4月10日

好長時間沒寫讀書日記。忙。忙得沒章法。

讀李零的《鳥兒歌唱》,一下子打開視界。懂了好多事。知道前一段自己寫的東西,語言有點澀。學者文章看多了,近墨者黑。我黑了。

李零也是學者,人家怎麼不黑?

定力。說什麼個人風格,定力就是風格。隨風倒,哪裏還有“格”。

愛李零。學者裏的另類。

還有一個老太太,薑淑梅,六十歲才認字,七十六歲寫書,寫出一本《亂時候,窮時候》,讀來心尖子亂顫。語言也好,幹淨,很多作家不及。

她認字,讀書,讀《一千零一夜》,通過讀書再認字。女兒是薑老太太的老師,老師也教得好。老師說:“一個故事寫一篇文章。寫的時候你要想著,你對麵坐著一個人,他從來沒聽過你講故事,你要從頭到尾講給他聽。”這就對了。認字,寫文章。《語文》教育,那麼多年,不就這點事?可恨的是,學了十幾二十年,卻寫不好。學以致用,不會寫,你把《語文》學到哪裏去了?你把《語文》教到哪裏去了?

薑老太的幸運,兩個,沒進過課堂,有個好老師。

我經曆的“課堂語文”,好像唯恐學生將來都能寫作。我的老師,從來沒像薑老太的老師那樣教我。針尖麥芒那點事,他們就是不肯告訴我。自己摸,瞎子摸針,摸得辛苦。

薑老太的女兒叫艾苓。這孩子,孝順。

4月21日

今日大喜。尋覓了很久的初中課本《中國曆史》到貨,尋覓了很久的高中《語文》課本也到貨。前者是1979年版,後者是1983年版。就是我當年上初中高中時學過的那一套。

找這兩套書很費勁。最後還得依靠網絡舊書店。沒有網絡舊書店,這點心思,會成為妄想。

這點心思,指的是,走進當年的老課堂,重新學習《中國曆史》和《語文》。我想知道,我當年到底學了些什麼,怎麼學的。我想知道,上學上學上學,怎麼就越學越糊塗?

資中筠的文集《老生常談》裏收錄一篇文章《複古與現代化》,裏邊說:“一個國家的人,他的文化水平拿什麼來衡量?除了專業以外,他的基本文化水平,就是他(駕馭)本國的語言和文字的能力,加上他對本國曆史的了解。”意思我懂了。所謂文化人,一看文字水平,二看對本國曆史的了解度。

我對這段話非常認可。可是,按這個標準來衡量,國中有幾個文化人呢?

另外還有一個疑問,教育怎麼回事?怎麼學了十幾年《語文》,連一篇稍微像樣的文章都寫不好?這樣的人在大學生裏邊多了去了,在碩士和博士裏邊也多了去了。怎麼回事啊?是教的不對,學的不對,還是教科書不對?我得看看。

再就是對曆史的了解。好些人一涉及中國曆史,滿嘴都是胡言,怎麼回事?我得看看,我那代人的《中國曆史》教科書裏,到底說了些什麼。

還有一套書沒有到貨,我初中時代的《語文》課本。估計也快了。

我得重新走進老課堂,重新受一遍教育,這回是自己教自己。

4月22日

無意間看幾眼電視。藏族女歌手,降央卓瑪,唱《呼倫貝爾大草原》。陡然驚呆。是看呆,也是聽呆。這是天籟。天籟。裏邊有大悠揚。草原的遼闊感,一下子悠揚開來。裏邊還有磁性,吸引我的耳朵。耳朵粘到那聲音上麵,粘得那麼舒心。

心要化,慢慢化開。

歌詞好,曲子好,唱得好。三好。歌手的做派也好,從容不迫。是大從容,配得上天籟之音。絕配。

滾動字幕介紹歌手——“天下最美女中音”。所言不虛,至少是我聽來最美的。聲音,從心靈裏,徐徐綻放。純潔的心靈,純潔的歌聲,沒有塵埃,一點都沒有。脫離塵世,在白雲之上。

沒想到,有人能把歌曲演繹到這種程度。

什麼時候,什麼人,能把文章也寫到大從容境界。沾滿塵埃的大從容。文章不能脫離塵世。文章是塵世裏的歌聲。

5月1日

在寂寞中收到《寂寞的書》。我的第一本讀書隨筆集。作家出版社,2014年3月第一版。說是3月,其實4月份才上市。隨便翻翻,還好。陡然想到,有幾篇還算滿意的文章,竟然沒有收進去。如此粗心大意,不可原諒。

文人的高度,要用一本一本書墊起來。

6月10日

一口氣忙過來。5月編輯了兩本書,一本微型小說集《似我非我》,要放入《中國微經典叢書》的;另一本,隨筆集《那時候我們長尾巴》,大連出版社約稿,要放入《大連名家名作叢書》裏的。

編之餘,是寫。寫《那時候我們長尾巴》自序和後記,寫《老羅“詩狀日記”敘言》,寫長篇小說《霜葉紅》序言。寫來寫去,都是序跋勾當。

文友王百會幾番強調,要我一定讀讀蕭紅的《呼蘭河傳》。此番心動,索性連《蕭紅全集》也買來,還有各種蕭紅傳記。不妨把蕭紅好好“研究”一下。聽說有一部電影《黃金時代》,是關於蕭紅的片子。10月公映,現在開炒,是以學術的姿態在炒。

莫非,蕭紅要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