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人世歌(6)(2 / 3)

我凝視了他一會,尤自歎了口氣,心想還是不能太奢侈了,我很苯的,而且還很貪心,他這樣好,我隻會越發難以自拔,於是輕輕地想把手抽出來。

原本是擔心動作太大會把他弄醒了兩個人尷尬,可我試了幾下,居然紋絲不動,抬頭看他,明明氣息勻和,應該是睡熟了吧,於是再用點力,可還是徒勞無功。我再傻這時候也明白,他應該是醒著的。

那一瞬間感覺百味陳雜,胸腔湧起一股衝動,想知道他是否也喜歡我,如同我喜歡他一樣?所有的疑問都在唇邊欲語還休,可直覺告訴我,他那麼清淡沉默的人,今天的舉動卻一反常態,劇烈之中透著絕望,像是瀕死的人,因最後一點貪戀而回光返照。

那時候氣氛至飽和,也許一個契機就會改變什麼,但我沒有,像是害怕美夢結束而不敢深究,最終還是讓一切疑問都歸於平靜。

直到下車前,他才放開我的手,放開之後,便頭也不回。

返校路上,我隔著人群目送著他漸行漸遠,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他的背影上,隻寫了三個字:

不必追。

(八)

那天之後,我便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疏離,他完全避免了我們所有的接觸,即便是工作上的事宜,也是通過其他人來傳達,隨後又有他與陸明顏熱戀的緋聞塵囂日上,而我與他那些暗潮洶湧一觸及發的片段,就好像一聲歎息,發自肺腹,呼出口腔,不在唇齒間停留,一口氣就這麼自顧自的去了,沒了下文。

廣播站裏要好的同事替我焦急,私底下偷偷找到了我,連珠帶炮似地盤問,我隻能苦笑著搖頭,告訴她其實我也不知道。

“那你不會問他嗎?”

我黯然垂首,苦笑不答,一個人隻能在彼時彼地作出對他最好的選擇,或對或錯,無須對任何人剖白解釋。

同事急得跺腳,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傻呀!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女孩子,人家可比你積極多了,現在天天膩在一起,你難道甘心不戰而退,就這樣把他拱手相讓?”

當然不甘心,可他避而不見,如此態度,再明白不過,我又能什麼戰?

我不知道我們算是有緣還是沒緣,飯堂、教學樓、圖書館,甚至連男生宿舍樓下的公用IP電話機處,我從都沒有遇過他。校外的世界那麼大,我們遇到了,校內那麼小,我們卻沒有遇到過。有時候要遇到一個人,可能要花掉你畢生的運氣,而要躲避一個人,則很簡單,隻要你下得了狠心。

更糾結的是,沒想到好不容易遇上了,居然是目睹他和其他的女孩子形狀親密。

那天下了晚自修,我從小路晃到女生宿舍,道上行人稀鬆可數,在路燈的明暗之間,聽到前邊的路口有女孩子嬌俏甜膩的聲音,才楞了一下,就見到他們迎麵走來。

他微低著頭,雙手插在褲帶裏,麵色平穩無波,他旁邊的那個女生,赫然就是上次在廣播站托我送禮袋的陸明顏,兩個人由遠及近,似在談笑。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聲音都在腦中被硬生生的切斷,所有的耳聽都不及目染來地震撼,遠方重歸一團柔和的模糊,忽然間什麼都不能思考。

他看到石化的我,也怔了一下,印象中當時沒有戴眼鏡,卻很清晰地記得他的表情:先是驚,然後嘴唇動了一下,然後非常非常快的,變回冷漠,暗黃的燈光投射在他的臉龐上,像一樽冰冷的雕像。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傻,總是沉醉在這樣或者那樣的一個夢裏,卻常常忘了自己隻是夢中那些美好事物的過客而已,就像一個自顧自演自說自話的小醜在戲場上賣力演出,連中途被人換角下場了還渾然不知。

擦肩而過的那一刹那,他沒有回頭,我也沒有。

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拿著退社書去找廣播站站長,說怕耽誤學業。站長盛情挽留,勸我好好考慮一下,他說有些事情,並非當前所看到的那樣,你覺得是A,但它其實是-A。

他說得頗有深意,我卻聽得神情恍惚,眼前都是他和那個女孩子談笑晏晏的畫麵,我並沒有對此可以若無其事的自信,就算我注定隻是個不起眼的配角,也請讓我體麵地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