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3 / 3)

“喂……我身上沒錢……!”

她還沒來得及說這句話,話筒裏就傳來嘟嘟的忙音。她無可奈何地跺跺腳。

是怎樣!不想還了嗎!

包裏雖然沒有很多錢,可是身份證和履曆表都在裏麵啊!還有那款早已過時的舊手機。

校園卡還沒來得及停,是她與過去唯一的聯係。然而,她回來整整三個月,手機卻從來沒有響過。

她知道,她已回不到過去了。

4

秦欒樹坐在電話亭旁不敢走。她在掙紮,是不是應該再打一個電話過去。

天幕已經完全降了下來。渾圓的月亮,在無數璀璨的星星點綴下越發顯得清透的美。在A大的幾年,倒是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夜空。也許有,隻是,她所有的記憶都隻剩下黑色的。猶如一夜的暴風驟雨。

在陳笙南的實驗室,她一眼就看見了姚淺璃。她坐在高腳凳上,晃蕩著雙腿,笑得花枝亂顫。瞥見秦欒樹,竟毫不避諱,仍然由著陳笙南拿指甲鉗撓自己的手掌心。好一對打情罵俏的小冤家!

倒是秦欒樹這正牌女友顯得如此唐突,站在實驗室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陳笙南抬頭也看見了秦欒樹,他惶恐地丟下指甲鉗,卻不小心在姚淺璃的手上擦過去。姚淺璃矯情地叫了一聲,指腹冒出一丁點的小血泡。一丁點的小血泡而已,陳笙南卻緊張地握住,就在秦欒樹的麵前,毫不猶豫地吸吮起來。於是,秦欒樹也將買給他的滾燙的餛飩毫不留情地砸過去,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她以為陳笙南會追出來。可是,他沒有。

她在實驗樓前麵的人工湖邊坐了很久。直到整棟樓的燈都暗淡下去,直到她將所有的石子全部砸進湖裏,他還是沒有出來,姚淺璃也沒有出來。她實在無法想象,在被她撞見的情況下,他還可以假裝若無其事。她甚至還替他做了辯解,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她一直在等他說出自己的苦衷。可是,他也沒有。

她開始堵他。在宿舍樓,在圖書館,在食堂。可無論她撒潑取鬧還是低聲哀求,他隻是沉默地繞過她,始終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直到最後,她將所有的紀念品用行李箱運到他的寢室,一件一件地砸到他身上。他終於冷冷地開了口:“別讓我厭惡你。”

秦欒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曾以為他們可以相互扶持走完漫長的一生,可這一刻,她悲愴地知道,他們結束了。

她並沒有停下自己的手。

箱子裏還有最後一件禮物,是一罐楊梅酒。端在手裏,沉沉的。當初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和心血特意為她釀製。可這一刻,她卻奮力地砸在地上。砰的一聲,支離破碎。楊梅滾得到處都是。整個屋子,一片狼藉。暗紅色的汁摻雜著白酒濃鬱的香氣在地麵不斷地延伸,在空氣裏流轉,染成氤氳的悲傷。這血一般觸目驚心的顏色滲進他們白色的鞋底,灼傷著他們的腳。

誰也沒有動。

她從未想過,她與陳笙南是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結束。

可任何事物都是易碎品。玻璃罐、時光,還有愛。

她花光所有運氣,直至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複刻這似錦的時光,隻是得到一個結論:愛是她漫長青春裏一道過不去的坎,唯有存在有保質期的記憶裏,等待時間一點一點過濾。

就好比,動物園裏的凶猛動物。再馴服感化,終究不減劣性。離得太近,難免傷亡。唯有隔岸觀望,才不會受傷。

不會受傷,就,不再痛。

回C城的時候,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退學的事情,除了閨蜜阮綿綿。

阮綿綿拿起手中的遙控器就對著她的頭上敲去:“你這傻逼啊!因為被甩了就退學,丫的腦袋被門擠了吧!”

秦欒樹沒有反駁。

退學自然不是因為失戀。太多的厄運繞成一團亂麻接踵而來,她隻是應接不暇。

很多事,不想提起,也無從提起。

5

蕭冉陰沉著臉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回到車裏,一言不發。手裏還提著那個稀奇古怪的包。

許旻生想笑,對上蕭冉眼裏抑製不住的怒火,他硬生生地將笑聲咽回了喉嚨。

蕭冉沒好氣地說:“告訴他們,今天的聚會取消。我有事情要處理。先送你去哪兒?”

許旻生對他的爽約習以為常,他也知道他去做什麼,於是說:“就載我去前麵的站台吧。我坐輕軌回家。”

蕭冉沒吭聲,卻一踩油門,車子往前一衝。許旻生慶幸自己抓緊了扶手。

真是個乖戾的家夥!可偏偏長著一張斯文好看的臉。

路過電話亭時,蕭冉看見了秦欒樹。他終於看清楚她的臉,他的心,微微一顫。她依舊是十七歲那張純淨的臉,如今生活卻在上麵留下了疲憊的痕跡。

“好像過得不是很好啊。“他在心裏揣測。

她正無助地癱坐在台階上,楚楚可憐的樣子。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路燈下折射出她的臉頰上亮晶晶的液體,應該是眼淚吧?

沒有這個包,她回不去了嗎?就這樣掛了她的電話好像過分了一些。可現在,站台與他不是同一條車道。這些念頭從他心底一閃而過,卻最終還是狠心地繼續往前開。可月光下女孩哀憐的姿態像是揮不去的烏雲,始終籠罩在他的心頭。

到達站台的時候,他將包拋給了許旻生:“你拿去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