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轉移注意力(1 / 1)

為了轉移對疼痛的注意力,囚犯們就相互攀扯閑聊。鄰近王經的那人一個勁地喚王經:“喂,那位小哥,別一聲不吭站在這裏,要站出病來的,咱嘮嘮。犯了什麼事被罰在這裏?”

王經沒好氣地說:“犯了宵禁令。”

那漢子輕蔑地說:“這犯的是哪門子法,居然也要站豬籠?真是******冤枉。”

王經仿佛見到了知音,立刻感歎道:“是呀,要不是無家可歸,哪會深更半夜在大街上溜達,毀我這一世清名。敢問這位大哥何故至此啊?”

漢子道:“也是冤枉的,偷了別人一吊錢而已。”

王經心中暗笑:“冤枉個屁。”但沒有說出口。那漢子似乎看出了王經的想法,補充道:“那些公人們,每天東市西市這麼一逛,錢就自己嘩嘩地流到他們的褡褳裏,都不消他們勞動金口。哪一文是他們賺得的?還不和偷一樣!老子就拿了這一吊混口飯吃,憑什麼關這兒。”

王經一想也對,自己苦苦攢得的三吊錢,就被他們平白無故拿走了,好似天經地義的事,天下豈有這樣的道理!這真是應了書上說的:“竊國者侯 竊鉤者誅”了。盡管那些公人們還算不上竊國者,但王經懊喪地發現,自己卻已經完完全全地淪落到竊鉤者這個階層了。

那漢子說得還很興奮,問王經:“小兄弟以前是做什麼營生的?”

王經想了想,說:“從軍。”他隱隱覺得自己心底裏還有個聲音在說自己是讀書人,但他實在不好意思把這段經曆說出來——天底下哪有像他混得這樣慘的讀書人呢?

那漢子竟忽然來勁了,兩眼放光道:“我也是當兵的,在朔方軍。你咧?”

“在安西。”

漢子說:“聽說安西軍新敗,你可是敗退來的?”

王經道:“正是。老哥你何以至此?”

那漢子眼神變得無限哀傷,用腳跺了跺牢籠,發出篤篤的木頭撞擊聲。王經這才發現,這個人裝這個木頭假腿。

漢子道:“就因為這,壞了一世前程。”

王經說:“不是說朔方的郭大帥愛兵如子……”

漢子道:“那也得看運氣。我當兵那麼多年,直到被砍瘸了腿,就楞是沒見過郭子儀一回。”

王經欣慰地想,自己好歹見過高仙芝——可又有什麼用呢?現在還不是一樣關在籠子裏。更何況,高仙芝做的唯一和自己沾邊的事,就是打死了自己的朋友習武。若不是因為這樣,他現在多半應該和習武為伴留在軍中,又何至於無依無靠地流落街頭呢?

漢子說起自己的從軍經曆,就越發地憤憤不平:“老子二十多歲就從軍打仗,替朝廷鞍前馬後打了十來年的仗,連自己一條腿都上了貢了。到現在朝廷居然要我站豬籠!為朝廷盡忠十多年,就落個這下場,你說說寒心不寒心。”

王經點點頭。自從流落到長安後,他自己也寒心:二十多年間一直老老實實做人,沒犯過什麼滔天罪孽,結果弄得背井離鄉;後來為國打仗數年,結果又縫兵敗,做了天子腳下的流民,還被關進豬籠。自己真不知是前世裏得罪了誰,命中竟如此多災。

王經問:“敢問老哥在京城內如何謀生?”

那漢子長歎一聲,半晌說:“什麼都幹,不說也罷……”

王經就不再問了。漢子後來告訴王經,若是生計遇到困難,他總會去城中西市的裴記酒肆,城中唯有那裏,肯給流民施舍些剩飯。隻要放下臉麵,總能混點食吃。

王經牢牢記住了這個地方。

傍晚,王經被放了出來,拖著渾身疼痛的身軀,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他依舊無處安身,於是縮在西市的闕樓下過了一宿。

第二日,王經在西市不斷地轉悠,他不是在找活,而是在猶豫。他一大清早就摸到了裴記酒肆的位置,但他不能決定自己是不是要到那裏去討些吃的,就如幾年前流落長安時一樣。可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到了中午,王經咕咕叫的肚子替他做了決定,他最終硬著頭皮來到店門口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