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屠城開始了。”玲姬很慌張，不再像之前那樣淡定。
“走，離開這兒。”玲姬連拉帶拽，趁著沒人，衝了出去。龍涯和阿大緊隨其後。雖然很混亂，但還是有戎族兵注意到他們，大笑著追逐他們。
“煮甎撯琕竝椃（獵物，殺了他們。）”
咆哮聲，譏笑聲，後方追來的人越來越多，隻有逃跑的獵物才能讓人熱血沸騰啊。龍涯一行人慌不擇路的跑上了天母山。玲姬熟門熟路的找到一個十分隱蔽的山洞。洞裏沒有一絲光線，三人隻能通過呼吸頻率了解對方狀況。玲姬安撫著阿大，阿大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龍涯坐在洞口邊，大漠的夜晚很冷，這裏又長期處於陰暗，既潮濕又寒冷。玲姬靜靜地走過來，坐在洞口的另一邊。
——“參見皇貴妃娘娘。”
“你來了，桃紅，賜座。”皇貴妃端起一杯茶，不急不緩的飲下。
“涯涯還沒回來嗎？”
“稟娘娘，還沒有。”
皇貴妃忽然歎了口氣：“你跟在涯涯身邊多久了？”
什麼情況？這是探查自己？不，不像。
“幾年了，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過去了很久，我也不記得到底幾年了。”
“是嗎？涯涯他，他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皇貴妃很平靜，確實很平靜。這個問題，是不是哪裏怪怪的？這要怎麼回答？真傷腦筋。
“娘娘想二皇子如何提起你呢？”
“你據實說就好，無需隱瞞。”
“是嗎？很抱歉，二皇子沒有在下屬麵前提起過你。”
“也對，涯涯他一直都是個謹慎的人。”說完這句話，房間陷入一片沉默，桃紅在門外候著。
“你願意聽聽一個故事嗎？”
“故事？”
“是的，隻是一個故事。”
——
“你很愛你女兒。”
“當然，我是她的母親。”
“天下的母親都是如此嗎？”
玲姬猶豫了一會，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也許吧，至少我所見的都是如此。”
“母親麼。”龍涯低著頭，捂住自己的心髒，嗬嗬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玲姬全身都繃緊了，這樣的龍涯，讓她覺得像是無窮的黑暗。
“沒什麼好笑的，隻是我想起了一點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是的，很有趣，和你的故事剛好相反。”
——
“涯涯八歲那年還是個很可愛的孩子，當時的他還會用濡慕的眼神看著我。”
“他從小就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會跟母親撒嬌，隻會站得遠遠地，然後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你。”
“有一天，母親找到我，交給我一封信，一封父親寫的信。”
“他說我是衛家的女兒，他說我的涯涯必須當上皇帝，他用了那麼多平時不會用的軟話，卻隻是為了家族榮耀。我明白，我是衛家的女兒，我明白我和涯涯都逃不過這一劫。”
“那天，我將龍涯喚到麵前，告訴他，今晚可以睡在我的寢殿。自從他出生，他就一直生活在皇子閣。他顯得非常高興，不停地用手磨蹭衣服。他的功課從小就好，一直沒讓我擔心過，然而那一天，他做出了讓皇上都吃驚的文章，我真的很驕傲，這是我的孩子。”
——“我八歲那年，我的母親將我喚到麵前，輕柔的撫摸著我的頭，她從來沒有那麼溫柔過。母親在我心裏，一直都是端莊的存在，她身上的威嚴讓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她是個美麗而又鋒利的女人。她告訴我，今晚可以睡在她的寢殿，我從來沒有那麼高興過，即使是被夫子誇獎，被父親讚賞，也沒有那麼高興過。我的母親，終於肯認可我了。”
“那天晚上，我睡在偏殿裏，一想到母親在隔壁，就幸福的睡不著。後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麼睡著的。隻記得在夢中，母親將我抱在懷裏，像尋常人家一樣。”
——
“真是個小孩子不是嗎，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我走進偏殿，月光照到他臉上，盡管已經八歲了，還是有些瘦弱，涯涯從小身體就不好。”
“我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直到腿麻了，才清醒過來。我忍著顫抖，從涯涯身上抽出一把匕首，那是我很久以前送他防身的。他一直揣在身上。我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打在了被子上。一顆一顆，怎麼也忍不住。我多想就那樣收手。可我不能，我是衛家的女兒，我的一切都是衛家給的，涯涯，忍耐一下，不會很痛的，為了防止受傷，我還吩咐桃紅給他穿上了厚厚的衣服。我閉上眼，又睜開，我不能閉眼，要是涯涯出事了怎麼辦。我忍著恐懼，抽出匕首，朝他的心髒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