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街名副其實,餐廳飯店茶館包子鋪小攤開得“漫山遍野”,晝夜二十四小時都有店營業,對於大胃王溫可來說,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溫可知道那家新開的法式餐廳在哪,本來打算有機會和爸媽去嚐個鮮,再聽聽溫爸爸的法國經曆,品其食聞其境,沒想到這次是陪著江肆來的。
這家餐廳裝潢很有情調,有點像貴族的洛可可風格,白色投影燈在地麵投下餐廳的logo,是家古現代風格並存的高檔餐廳。
溫可想吃江肆一頓,卻沒想過要把人家吃窮,看完菜單之後,愣了愣說:“這家給土豪開的吧,我沒帶這麼多錢啊。”
江肆說:“不用你帶,我有。”
溫可呆了:“我都是和爸媽吃的,對錢沒什麼概念,但不代表我是笨蛋吧?”
這些數字一總和,哪是個普通學生能支付的?
江肆勾唇:“看出來了,你對你家資產多少都沒個概念。”
溫可:“……”還真沒有。
江肆倏地笑出聲,嘴角劃開的邪氣讓人麵目羞怯,溫可頓時有種被視奸的即視感,本性的內斂促使她連忙收起呆氣,正經得像個來視察的領導。
江肆笑得更歡。
溫可抿唇說:“公共場合呢,你就不能收斂點兒麼?”
“忍不住。”江肆坦然回答。
溫可餘光瞥見周圍的人都在往這掃,忐忑不安的感覺一下子被放大了。
這一頓吃得,酸甜苦辣鹹都有。
回去的時候,兩人徒步消食,江肆推著車,溫可走在他旁邊,陽光落在兩個的身上,影子依偎一塊,像遲暮的老伴。
溫可低著頭端詳兩個影子,忽然感覺到歲月的和緩與寧靜,好像時間隻是把彼此的身影拉長了,不曾改變過什麼。
時間沒將肆哥哥帶離她的身邊,時間也沒把她帶出這個世界,一切秩序井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太平靜,平靜得讓人心安,也讓人心慌。
總覺得有什麼會發生一樣。
溫可心裏狠狠跳了幾下,下意識地捏住江肆的衣角。
江肆停下來回頭,說:“怎麼了,不想走了?”
“嗯。”溫可說,“差不多了吧,我們騎車回去。”
江肆沒什麼意見,載著溫可走。
這一次,溫可很自覺地攬緊他的腰腹,臉頰貼著他勁瘦的後背,涼風拂起過耳的發縷,飄飄蕩蕩。
心裏也空空蕩蕩,不知為什麼。
江肆被她這麼依偎,有些不大適應,她已經很少和他表現得這麼親昵了,突如其來反倒覺得措手不及,他還是發現了溫可的異常,問她怎麼了。
溫可悶聲不言不語,半天才弱弱地開口,聲音小得仿佛隨時都能被風卷走:“我覺得這很像風雨前夕的晴天。”
江肆沒聽清,再問的時候,溫可隨便找個話題模糊過去。
今天天氣還真是陰晴不定,溫可回到家後不久就黑雲壓城,雷鳴貫耳,明明還是晴天,轉眼就下起了雷暴雨。
雷雨黃色警報。
溫可從模糊的玻璃窗看出去,隻能看見灰蒙蒙的天和折腰的樹木。
也不知道四哥到家沒有。
江肆剛把單車放回車庫裏,外麵驟然光影交錯,發出一聲巨響。
再過不久就下雨了。
江肆回到家,把陽台的衣服收回來,路過書房的時候,忽然瞥見房間裏的台燈還在亮著。
有人回來過了?爸爸還是媽媽?
江肆推開書房的門,過去把台燈關上,卻看見書桌的櫃門還沒上鎖,這是江媽媽私人的抽屜,平時都是封鎖好的,這次卻例外。
抽屜還在保持拉開的姿勢,裏麵空無一物。
江肆頓了頓,把抽屜闔上鎖好。
鎖好櫃門,轉而起身去翻書櫃,江肆很清楚爸媽的書都是涇渭分明的,書是誰的從來不會放混,他很容易就找到江媽媽的書櫃。
果然,空的。
摸摸櫃麵,幾淨無塵,剛搬走不久的。
心裏有了猜測,江肆很快找到一點又一點證據以驗證內心的猜測。
書房的書和文件搬空了;主臥裏女主人的衣服和化妝品幾乎為零;洗手間的護膚品空了大半;洗衣籃裏隻有男主人的衣服……原來女人的生活痕跡這麼多,一下子取走,仿佛抽掉了整個家的靈魂。
江肆坐在沙發上,腦海裏空無一物。
理智上毫不意外,情緒上卻一發不可收。
那種積年壓抑的慌與虛假的平靜突然找到了出口,一下子泄個幹淨,徒留下荒山遍野的空蕩。
心髒仿佛被狠狠抓了一道,痛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