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氣一直持續到晚六點才稍有退勢，但江肆沒想到，江爸爸會背著狂風大雨早早回了家。
江肆筆直地站在門口，手指還放在門把上，一時沒反應過來。
江爸爸走進家，隨意扯開領帶，對少年勉強笑了笑，問：“吃晚飯了嗎？”
江肆遲疑了少頃才說：“還沒有，阿姨今天不來。”
江爸爸點頭：“那好，晚飯就讓郎特助來做吧，現在這天氣不好出門。”
江肆這才看到爸爸身後還有個年輕人。
郎特助笑容可掬地說：“叨擾了，小少爺。”
郎特助還會做飯？江肆遲疑地搖頭，說：“麻煩你了。”
“不麻煩。”郎特助總帶著和煦的笑容，仿佛沒有脾氣，“在成為江總的特助之前，我就是個廚師，沒少練過手，保證兩位滿意。”
江肆沉默了片刻：“……啊。”
他至今有些沒回過神，這種忽然從天落到地的感覺讓人有些恍惚。
是什麼讓爸爸突然想著回來了？因為愧疚嗎？還是單純地想回來了？
江肆知道，不要問，否則徒惹尷尬。
這一頓晚飯可以說是江肆十年來最奇特的體驗了，三個同性窩在一起吃晚飯，其中兩個大人交流最多的還是工作，吃慣了溫媽媽和家政阿姨的手藝，江肆意外地覺得郎特助做的東西還挺不錯。
看來他之前真的是個不錯的廚師。
江爸爸的異常不止這一處，晚飯過後，竟然坐下來和江肆看球賽，時不時評點幾句，聽起來似乎挺專業的。
其實江肆對球賽沒多大興趣，他隻是偶然翻到這個台，正準備轉過去時，江爸爸就說了一句“這球射得不錯。”
江肆於是停下了轉台的手。
“你喜歡這個？”江爸爸問，眼裏帶著微弱的笑意。
江肆看著他的眼神，緩緩點頭：“還挺喜歡的。”
江爸爸聽到了回答，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肩膀微不可察地鬆了點，笑著說：“我年輕那會兒也喜歡看球賽，有時候和大學舍友熬夜看，三更半夜興奮得睡不著。那會兒啊，真的是太輕鬆了……”
江爸爸絮絮叨叨地說了將近一個小時，仿佛恨不能把自己年輕的所見所聞說一遍，江肆插不上話，坐在旁邊聽，時不時配合地笑了幾下，不清楚的還以為他也很感興趣。
江肆心裏清楚，江爸爸這般是為哪般，所以，他要做的是盡所能的配合，畢竟從今往後，這個家隻剩兩個人了。
或許以後會再添個女人和孩子，但那是以後，是他沒法預見的未來。
江爸爸說得口幹舌燥，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時已經過八點，他講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不比他開會時說的多，但是他說得最累的一次。
麵前的少年明明是他的兒子，卻比那些商賈更難應對。
江肆心算江爸爸看手表的次數，在下一次停下來的時候開口：“爸爸今天不用辦公嗎？我準備去洗澡了，爸爸你回公司還是……”
“我在家。”江爸爸脫口而出，緩了口氣，“今晚不回公司了。”
江肆說：“那是你把文件都帶回來了嗎？書房我已經清理好了，沒動過什麼重要的文件，如果有什麼重要的工作的話還是要早點完成比較好。”
江爸爸微微尷尬：“好。”
書房的確已經收拾好了，等到江爸爸進去，看見的是汗牛充棟，每個書櫃都被安排得很充實，書香的氣息瞬間充盈起來，仿佛什麼也未曾變化。
江爸爸心裏驀地抖了抖。
該瞞的瞞不住，不該瞞的，也被孩子探得一清二楚。
而他從來不提一句。
男人筆直地站在門口，愧疚一瞬間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