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去哪裏了
常州作家
作者:趙軍
一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問燕子你為啥來 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孫女站在沙發上手舞足蹈地唱著兒歌。“見過燕子嗎?”我問,“見過。”“在哪裏見過?”“在書裏。”說著,孫女打開畫書:陽光下,有幾隻燕子在飛。有的在稻田上,有的在柳樹下;有的掠過湖麵,湖麵上波紋蕩漾;有的落在電線上,仿佛一條五線譜。“爺爺,你見過真燕子嗎?”“見過。”“我怎麼見不到呢?燕子去哪了?爺爺帶我去找真燕子吧。”孫女的話,像一枚銀針,一下子紮進了我的穴位,激起陣陣隱痛。我也多年沒見過燕子了。是呀,燕子都去哪了呢?
燕子,你在江南嗎?江南的春天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畫。在隱約的層翠中,水聲櫓聲,鈴鈴輕奏。烏篷船穿過橋影,一個兩個,平橋、拱橋,還有綿延如帶的牽橋。玲瓏巧妙,輕盈枕水。它們襯托在各式各樣的自然背景下,而各種背景又襯托著各種各樣的橋,襯托著燕子——你玲瓏嬌小的身影。清晨,橋邊人家炊煙初起,遠山隻露出了峰頂,腰間一綹素練的曉霧,其下緊連稻田,遠望如一幅淡墨的山水畫。雙雙對對的你們,呢喃著飛過一幅幅淡墨畫屏,把水鄉點染得更加嫵媚動人。燕子,現在你是在淡墨畫裏嗎?江南的春天最美麗呀。
燕子,你在江北嗎?江北的春天像一幅濃麗的油畫。你看,春風溫潤的唇吻上桃花暗紅的蕾,桃林就春意盎然,春雨微涼的指撫上梨花潔白的蕊,梨樹就暗香浮動。明淨的湖水,一望無際幽深的碧綠,猶如一塊通透無瑕的綠寶石。你橫掠而過,尾尖偶爾沾了一下水麵,波紋就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田裏的油菜花開了,大片大片的金黃向天邊延伸。田埂路旁不知名的野花開了,黃的、白的、紅的、紫的,小小的花朵沾著露珠兒,忽閃忽閃掩映在草叢裏。在這樣的背景下,你們銜著春泥匆匆掠過,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繞著陽光下開滿鮮花的樹盤旋一圈。布穀鳥歡快地唱著,誰家的犁頭在田地翻起一道道深褐色的歡笑。燕子,現在你在濃麗的油畫裏嗎?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窗外誰在歎息?夜色像隻蝙蝠在天上飛,風孤獨地細語。
二
“爺爺,給我講講小燕子的故事吧。”孫女扔掉畫書,抱住我的脖子。
燕子呀,是我小時候最親密的玩伴。那顆柳樹下總有燕子和我的身影,我們常常在柳樹下那塊石板上,交流別人聽不明白的話題,還會騎在樹杈上學著燕子唱歌,我的媽媽一邊幹活一邊看著我微微地笑。燕子叫,媽媽笑,我也笑,那笑聲像蒲公英一樣被風輕輕一吹,便灑落在院子的每一個角落。
小時候總看見我的爺爺在燕子飛來之際,做一個木製的東西釘在屋簷下,後來才知道是為了招燕子在自家的屋簷下築巢。家鄉有這麼個說法:有燕子在房子的屋簷下安家,說明這家人和樂融融,和藹親善,否則就讓人笑話。可是有的人家也為燕子在自家的屋簷下搭好了窩,燕子卻不來築巢,主人就會因此而憂戚,而煩惱!就會想各種辦法,比如重新打掃屋子呀,或是裝飾屋簷呀,或是其他什麼的。我們家住了燕子,就無比自豪,我們就更加努力和樂融融,生怕燕子嫌棄我們,飛到別的人家去。
那時候,我們家的門,總是要等到燕子回來以後才關的。有一次,我貪玩,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我的爸爸媽媽已經躺在床上睡覺了,可是堂屋的門還開著,我順手就把門關上了,爸爸卻喊:“別關門,咱家的燕子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