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寨二則
朝花含露
作者:王晴
去年夏天,我因為參加一個誌願者活動,去了一趟安徽大別山境內的天堂寨。那裏因為崇山峻嶺,交通極不方便,我們坐了8個半小時的大巴車才抵達目的地。其中,爬了近兩個半小時的盤山公路,我甚是佩服大巴司機,在僅有兩車寬距離的盤山公路上,他能自如流暢地掌握油門和刹車。最驚奇的是,每個彎道隻能容一個車身過時,他能恰到好處地傾斜那麼一點角度,順利擠過狹窄的彎道,不得不佩服。旅途勞頓,但到了天堂寨後,你就會發現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堂寨·森林
我們一大早就去了天堂寨森林公園,這片據傳距今億萬年的森林已被今人開發殆盡。早年據聞山中還能看到野雞、野兔,現今除了人身還是人身。我們隨著擁擠的人群拾階而上,去一睹那名聞遐邇的三道瀑布。石階局促陡峭,人群自是小心翼翼地扶杆而上, 肩摩踵接,一波又一波的人簇擁著你不停地向上,我不得不機械地抬腳。好在第一道瀑布不久就現身於眼前,人群自是一片歡呼雀躍,瀑布寬約10餘米,自上而下也有數丈高,氣勢雖稱不上磅礴震撼,但也頗具大氣,落入池中也是水聲隆隆。聰明的人在瀑布底下的碧潭上搭建了一座石橋,供爬山的人拍照留念。地導不停地催促著,上麵還有兩道瀑布,大家趕緊往上爬吧,午飯前可是要折返的。意興闌珊的人群不得不又擁簇而上,我突然對爬山這項活動沒有了興致,如果一味重複地做體力活動,而忽視了眼前的美景,此行還有何意義?我跟著人群又爬上一段山路後,偷偷掉轉頭,逆行而下,來到了剛才的石橋上。所幸一撥人潮已經湧上觀第二道瀑布,現在的石橋上非常空曠。過了石橋後,我發現那是另外一條山路,一條下山的道路,清靜之至。我擇一幹淨石階,席地而坐,石階的寒涼一會就侵膚而來,甚至有些入骨。我索性將背包和衣服全部墊於身下,平躺在上。至此,我才覺察出這片森林的空曠幽深,人聲越來越小,啾啾的鳥聲似乎就在耳邊,起初隻聽得水聲隆隆,現在才發現,水落入底下後,並不滯留至此,而是繼續奔流,隻是水流越來越細,到我所坐的石橋下隻變成了一道僅有巴掌寬的細流了,水聲也變得潺潺悅耳起來。若是李白坐於此,會不會吟“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我現才發現,李白雖是男兒身,情感卻如此細膩豐富,許多美景被他所吟後,增加不少恢宏之勢。再看那晶瑩碧藍的天空,藍得如此純淨,不夾一絲雜質,讓現身處於霧霾的我無限向往。我情不自禁地大大呼吸著山中自然而清新的空氣,大自然和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好些寶藏,我們是怎樣驚人地掠奪的呢?到如今,我們還有啥好東西留給一千年後的子孫呢?為了那些解不開的未知和謎團,人類的腳步應該是無所不至了,上天入地,潛海探洋,科學發展至今,我們已知在宇宙中不過一塵埃,但誰又能說我們不是一宇宙呢?這森林或許自天地混沌間就已萌芽,它們在這裏靜默等待,見證歲月滄桑,時代更迭,那些生命,爬行的走獸、飛翔的禽鳥和直立的人類,誰又不是它的過客?
山風徐徐,綠林蔥蔥,水聲嘩嘩,我躺在石階上兀自地遙想,時間宛如凝固。直覺那寒涼開始滲透過衣物直侵入體,趕忙起身,立於橋上四處張望。石橋下,布滿嶙峋怪石,水流到了這裏順應天然,狹長而過,不見了那如虹之氣,也失去了深潭幽靜之美,雖細長但卻不斷,汩汩而下直到山腳下的碧潭裏,想是那上麵的二三道瀑布也是如此,天上的雨水彙聚在山頂的窪地中,日積月累,慢慢溢出窪地,傾注而出,恰遇垂直峭壁,就似白布掛於前川。這泉水、河水、海水、雨水,自成一體,生生不息,周而複始,孕育生命,發現生命。這人生也似這流淌不息的河水,年輕時如飛流而下的瀑布,青春四濺,神采飛揚了,人到中年就似那一汪潭水,深沉成熟,四平八穩;而到老年後自然就是那涓涓細流了,潤物無聲,綿延子孫。
上山的人開始三三兩兩下山,見我已到石橋,甚覺驚訝,你這麼快就下山了?我自是笑而不語,人家已經看到峰頂那三道瀑布之風光,我獨守這一道瀑布,自然不必道破,被人說笑。隻是那天以後,我不知有多少人會記得那天堂寨宛如天堂的森林,天堂理應不在天上,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