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煙雨,煙雨江南,幽幽的琵琶,渺渺的琴音在輕輕回蕩著,隱隱約約若有似無的從渡口的濃霧中穿過。
聽說,唯有在天朗氣清時分遊人在湖心才能遙望依稀的對岸,此刻夜幕的煙霧中除了那飄搖輕晃的幾星紅色的圈點,再無旁物可見。
江燈漁火萬千愁緒,風掠起層層浪花,湖中的渡船搖了搖幾度複又平定了。
搖船的老翁淡然的笑笑,對佇立在船頭的少女說:“姑娘,你瞧著風起浪湧的江麵瞬息萬變,前途不管多麼迷茫,若能泰然處之,總能絕處逢生,化險為夷的。”
少女白衣翩然,衣袂在風雨中翻飛,神色冷寂,看不出喜怒。絲絲煙雨濕衣不見,若不是青絲上點點水珠,你又怎會發現她已經靜靜站了好久,好久。
清秀的麵龐一縷散落的發絲滴落一滴水,沿著臉頰滑落,眉睫間水霧蒙蒙,到底是煙雨滴落了她的淚,還是她的淚水感染了煙雨。或許,她本就如煙如雨,渾然一體,切合的是心是情。
她左手緊握著碧綠色的玉簫,在老翁發話的時候終於收回視線。轉身輕輕一拜:“老人家,多謝您一路的關照。落此生不忘,若有幸達成心願,來日有機會報答您的,縱使赴湯蹈火定萬死不辭。”
“嗬嗬,女娃你倒是有心。不錯,不錯…隻是老人家不知還能活多久,倒是你要好生生活才是,那才不負我一路載你南下。”曆經風雨的臉上帶著從容的淡然的微笑,那是要曆經多少歲月的磨蝕,才有如此的沉不見底的開闊心胸。
她微微點頭,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受種種考驗,憑手中的這一管碧簫不能順利進入江南第一名坊;能不能找到當初那個神秘的女子,那個唯一親眼目睹藍玉一門慘案的女子,那個十年前曾經就救下自己的女子。縱使,一切徒勞,也不能不讓老人家多費心。
她記得那個神秘的女子看她那刻神色大驚,異常詫異似乎那是天大的不可思議,片刻之後歎息地說,“藍靈血玉”果然,傳說是真的~隻是……你可知你仇家是誰人?憑我如今的能力也隻能護你十年免遭荼毒,你且記練好落月神曲,切記不可透露你的真實姓名。碧落,你懂麼?
那年,她七歲。
碧落,那天起她便是碧落了;沒有人知道這個姓起源是,歸根於何處。多年後,是否有人記得那個女子隱姓埋名。
她記得那個女子神秘而美麗,隻是不太說話,常常對著手中的海螺輕聲吟唱,那是古老的韻律,她很喜歡,說不出的感覺,像是能感應到萬物的靈魂,周遭萬物的喜怒哀樂。
那女子帶著自己遊離在各名山大川尋找水魄青玉,終於在找到那年,欣喜地將玉雕刻成碧玉簫送給她,並將一本古老的看不懂的曲譜也送給她。
臨別時,那個女子感歎道,天意不可道,縱使違天逆命若我,恐怕呀隻能幫你到此了。我交代過清韻了,你且在落英山崖學琴,若仙暮派遭逢不測,你若有幸躲過,就下江南吧;你有唯一的親人在江南第一樂坊雲紗閣。
若我沒猜錯,十年後你前往雲紗閣,會漸漸明白真相的。
梨落,此去或許無再見之日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隻要相信就會有希望的,明白麼。
師父?您…真的要走麼,要離開?
梨落,我不是你師父,隻是有緣罷了。孩子要記得,恩怨情仇若能放下最好,若不能……你務必記得我說過的話。
嗯。我知道了,師……。她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隻得愣在那裏,無語凝噎,遲遲不肯抬頭,她不想哭的。
好了,落兒乖。若有緣再見,稱嫻姐姐便可。這顆淚螺是我唯一的寶貝了,送給你吧,或許能幫上什麼忙,我留著除了牽掛也無太大作用了。
不知不覺,十年了……她搖搖頭,這真的是天命麼?
姐姐說的話應驗了,門派覆滅僅剩三人逃生,恰好她和其她兩人因故不能及時回門派複命幸免遇難。
江南?記得,老家在江南隻是終究不記得是哪裏了。
她心中想著事情竟不知,雨聲漸稀。驀然間才察覺似乎濃霧也淡去了不少,前邊那縹緲的人聲和燈火,那是雲紗閣麽?
名動江南的雲紗閣希婭姑娘,聽說是千金難買一曲。人間難得幾回聽,不少富家子弟趨之若鶩隻為聽上一聽那弦樂風華曲,縱使如此也未曾有幾人見過那女子真麵目。
梨落心中感歎道,這十年修煉實則是劍術,玉簫隻是空閑時背著掌門吹的,記得掌門是不喜歡樂曲相關的一切,清音殿從無絲竹聲。
明明是清音殿卻冷寂得沒有一絲聲響,沒有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去追問,縱使都覺得驚詫古怪。
掌門,她死了,記得她最後看自己的那一眼是那般深邃,似乎充滿著欣慰,那是善意的微笑,她第一次看到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