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瞻腳步飛快,心裏不斷罵著原來的蘇才子,身為錦衣衛子弟,和英國公張家後人自幼相識,又是中原大儒杜林茱的關門弟子,偏偏不好好利用。現在欠債太多還不了,名聲盡毀,他倒是倆眼一閉靈魂升了,把一堆爛攤子留給了別人。
時光荏再,歲月如流,大多數人都變了,而白鹿書院卻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樣子。書院緊靠蔡河,又依托被損毀的北宋太學院而建,整體借鑒江南的園林藝術,三排瓦房自南向北,之間遊廊曲折,整體布局與自然相映成輝。西麵為人工湖,茂密的柳林,學子們空閑時可以在此休閑,放鬆心情。
書院整體布局,以園林自然為主,體現了對萬物自由、修身養性的追求。三排瓦房,前兩排為書堂,最北麵一排是外地學子的居所,而杜林茱的居所則位於最北麵瓦房西麵,人工湖的北麵。作為中原大儒,卻將居所建在書院最不起眼的地方,可見杜林茱心境淡泊到什麼程度了。
兩間低矮的茅草屋,翠竹圍成的院,正中間擺著一張紫檀木方桌。院子四周培育著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杜林茱一身土灰色袍子,係緊下擺,像個老農一樣趴在一棵花苗前觀看著。
幾簇花叢,一片竹林,芳香飄散引彩蝶飛舞,暖日溫馨,清風拂動,紅雲綿綿裹著一層霓裳羽衣。
杜林茱性情淡泊,不追名逐利,唯獨喜歡侍弄些花草,陶冶情操。感覺到院中有些動靜,杜林茱回頭望去,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絲怒色,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丟下手裏的水壺,抄起旁邊的笤帚怒氣衝衝的朝院門走去,“混賬東西,你還敢來,老夫今日打死你。”
莫看杜林茱年逾六十,身材單薄,這幾步衝過來,頗有點猛虎下山的架勢。花白的眉毛擠作一團,雙眼瞪著,目光裏滿是氣怒。杜林茱又如何能不生氣?臨老了收了一個關門學生,幾年來悉心教導,好在這個學生也算努力,賦也不錯,年僅十六便拿下了開封府鄉試解元。可惜好景不長,這學生竟然開始流連風塵,荒廢學業,罵了好幾次也是不聽,最近半年更是很少來書院了,今日乍看到他站在門口,杜林茱積壓的怒火就再也控製不住了。
杜林茱來勢洶洶,看到那把笤帚,蘇瞻心裏一陣發顫。不過也怪不得杜林茱,如果不是之前惡事做得太多,也不可能將修為涵養極高的杜老先生氣成這個樣子。既然現在自己就是蘇瞻,那就得好生受著,於是,他不躲不退,任由杜林茱的笤帚打在身上。杜林茱用力極大,狠狠地抽了兩下,蘇瞻咬著牙皺了皺眉頭,心裏卻一股暖流滑過。老先生還是心疼自個學生啊,用力雖大,卻全都照著後背打的,硬生生受了兩下,蘇瞻雙腿一曲跪在了地上,頭一垂,語聲中充滿了愧疚,“先生學生知錯了”
蘇瞻神色淒涼,聲音誠懇,他倒不是裝出來的,穿越第一就背了一身債,想不淒涼都難。杜林茱手裏的笤帚舉在半空,再沒能打下去,他沒想到那個心高氣傲的學生會如此誠心認錯,本來就是氣他不懂得珍惜滿腹才學,如今看他一臉頹喪,杜林茱反而心疼起來,放下手裏的笤帚,不無慈愛的感歎道,“你若早這般懂事,老夫何必如此置氣,既然知道錯了,那以後便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勤修學業,好好準備下今年的學院大比和明年春闈。”
“是,先生”蘇瞻擰著眉頭,隻是輕輕應了聲,卻沒有站起來,臉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杜林茱哪裏看不出來,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忍不住湊在一起,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有些微怒道,“還不趕緊站起來,難道還要老夫扶你不成?”
蘇瞻心中著實有些過意不去,但也實在沒有辦法了,撓了撓耳朵,有些怯懦的抬起頭,“先生,學生還有些事想請您幫幫忙!”
不等杜林茱點頭,蘇瞻趕緊將替楚楚贖身,抵押宅子的事情了一遍。杜林茱臉上怒色稍霽,轉眼間又蒙上了一層寒霜,抬起手臂指著蘇瞻,身子打著哆嗦,半才吐出一口濁氣,“你你你要氣死老夫不成?”
杜林茱彎下腰就去撿地上的笤帚,隻是還沒打下去,就聽院外一陣吵鬧聲,不多時,一群學子朝這裏走來。
“哈哈蘇立言,看你這次還往哪裏跑”
聽到這個聲音,蘇瞻身子一怔,兩眼一翻,差點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