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祭天的自大,素衣都是聽慣了的,可黎玄夜卻是第一次聽啊。
不過好在黎玄夜心性一向沉穩,不易動怒,大抵……是不會被百裏祭天這話激了去的。
奈何,素衣的想法剛在腦中一過。
黎玄夜竟突然脫了手,將她小心輕放,遞給了素心和夏秋……
他這是要做什麼?
“既是叫這些毒物攔了路,那麼……悉數屠去了便是。”
屠去?
黎玄夜怎得糊塗了?上回在陽城,他便吃了次虧,險些丟了性命,與這些毒物相鬥,豈不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總歸要失了手的。
“王上……”素衣忙不迭反手一把拉扯住他將離的衣擺。
未由她後話出口,黎玄夜看了看天,爾後掌心一翻,接住了頭頂落下的半片潮濕的枯葉,靜道了一句,“方才出不去,可現在未必了。”
素衣怔然,他這又是此話怎講?
果然,黎玄夜還是同往常一般,愈是與他相處的深了,愈是叫她覺著無法摸尋,深不可測。
“影!”驀地,他抬首喚了一聲。
“屬下在。”果真是如風如影,不過一身喚,便叫一道黑影落下。
素衣微驚,黎玄夜命影回宮取玉璽下旨宴請三國,怎得不過幾日時間,他便回來了?這黎玄夜與影,當真是一對主仆,竟也能將他回來的時日算得這樣準麼?
隻不過,他要是能早些回來,就不會有當下這些莫名的麻煩了。
“準備的如何了?”不先行問他事辦的如何了,反問他準備的如何了,看來黎玄夜對影辦事的能力,可謂信任之至。
早些時候,她還曾疑慮過,像影這類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的人,是如何甘願屈膝於黎玄夜身下為奴的……
今日見黎玄夜勝了百裏祭天,她自是明白了。
“隻待主子一聲令下。”回話間,仍有些輕微得喘息,想必一路拚命回趕,他也未得空閑合過眼。
“動手。”
“是。”
話畢,影領命再度消失於眼前。
片刻後,遠處襲來一聲巨響,天邊猛地炸開一朵煙霧紅花,緊接著林子四周鳥獸驚起,伴著陣陣“咯吱”聲,燃起了處處火光。
“你做了什麼?”百裏祭天麵色一冷,朝前踱了幾步。
黎玄夜風淡雲輕回過頭去,同他相視道:“樓主可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子外頭有你的人?”
“林子裏頭……也有。”
話音剛落,頭頂枯葉紛飛,由著影的帶領,飛身來下數人,每人皆穿得與影一般模樣。
“樓主。”陰姬瞧著眼前情形,心知大勢已去,她的毒物最懼火焚,如此下去,必叫她多年養毒的心血都付諸東流,“我們現在該如何?”
雖說她的毒物怕火,但除去眼前障礙還是尚有餘處,隻是素衣的血是個忌憚,換言之……就是素衣不以血破陣,樓主此回特意大老遠從西涼遠赴黎國來尋素衣,又豈會真的命她以毒物取了她與他們的性命?
毒陣圍困,不過是樓主為了攔住素衣去路,威脅黎國君主的手段罷了。
猶豫了半晌,百裏祭天盯著素衣蒼白如紙的麵龐好一會,終甩開撫在胸側的大掌,咬牙吐出幾字“將毒物撤了。”
“……”
果然,樓主是寧願咽了這口氣也不願讓那女人暴露在危險之中。
往日裏樓主,無論發生何事,皆是軟硬不吃,任誰都無法動得了他的半分心思,哪怕是上回西涼王趁他不在樓中,派了兩萬精兵毀了他們半個千觴樓,他回去後亦是遣散了所有屬下隻身一人持劍將那剩餘的一萬多精兵殺了個幹淨。
輸,他輸得。
可服,他卻是從未服過氣。
若是他舍得眼前女子,隻要他點個頭,她便可操控毒物,在火勢蔓延至此之前與這些人拚死一搏,任那黎玄夜有三頭六臂也會同她手中萬千毒物鬥得兩敗俱傷。
怎堪她從無軟肋的樓主,如今會有了顧慮,這女人到底有著什麼特別,是如何讓樓主見了一見就此變了個性子!
帶著一絲不甘,陰姬揚臂搖起腕處金鈴,隨著鈴聲回蕩,成千上萬隻毒物轉眼隱得無影無蹤。
素衣鬆了口氣。
百裏祭天肯就此收手,是她不曾想到的,此事一來也算是有驚無險,看著地上七零八落的數具橫屍,他們還能安好無恙的立在這兒,自是再好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