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夜的法子,是想讓蔚太後和陳忠逵之間鷸蚌相爭。
隻是黎國以北的局勢眼下這樣難以平定,他當真能對韶國放得下心,認其不會趁著黎國內亂的如此大好時機,直犯黎國以北領地麼?
這些話,素衣隻在心裏疑慮,到底不曾開口問他。
因為即便黎玄夜此刻對她再信任,她也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對朝政之事知道的太多,總歸是不妥的。
至於韶國。
過些時日,休衍自會赴邀,到時候墨子雲或許會一同入宮。
這國之大事休衍大抵會留有餘地不與她說,墨子雲——就未必了。
“時近五更了。”這一夜,過得格外蠻長,之後黎玄夜還說了些朝中較為明朗的局麵給素衣聽,誰知說著說著,已至五更天。
黎玄夜望著窗外淺淡未明的天色,單手一撐,從床畔坐起身來。
素衣蹙眉,一臉凝重地望著他,“王上今日還要上朝?”
“如今既已得朕臨朝,在蔚氏倒下之前,自不可耽誤一日國事。”
“可心兒說了,王上需得多加歇息。”他這一病,不單單是風寒所致,與這些天的疲累和蔚氏的壓迫皆脫不開關係。
朝事固然重要,可他高燒剛退,若是這個時候上朝,出了什麼事,豈非得不償失?
他身子定住,端坐在床頭,看著素衣揚起半邊嘴角,“你這是在替朕擔憂?”
素衣也不反駁,“不然臣妾又何必從濯清苑趕到這玄清殿來?”
“回宮後的這些日子,你可從未主動前來見過朕。”
“臣妾心知王上回宮不久,自是日理萬機,便無心多加叨擾。”
他苦笑了一聲,眨眼間,雙腳已著了地,“若這後宮的所有妃嬪都有你這般‘通情達理’朕怕要省下不少的心思。”
……
“不早了……咳咳……”不經意間,他複輕咳了兩聲,隻是起身立在素衣麵前,麵上已沒了一絲的病容,“趁著天未大亮,你還能睡會兒,伺候了朕一夜,必也是倦了的。”
他貼得素衣極近,令她隻能仰著頭看他。
抿了抿唇,素衣眉心仍有些緊湊,“王上身子……真的無礙了麼?”
黎玄夜淺笑著向前踏了半步,隻怕一伸手,又要不受控地將她摟在了懷裏,“你在玄清殿等著朕,朕記著,朕還欠你一頓晚膳。”
素衣一愣。
黎玄夜說的,是前些日子蔚蘭雪撞柱當日的那次晚膳?
她也沒將那回事放在心上。
“臣妾……伺候王上更衣。”他的呼吸,在她的頭頂處如煙繚繞,素衣猛地想起回宮前在客棧時的那一日,他因初九,吃了莫名的醋意,將她甩上榻……
心口一窒。
忙向後退了些,轉身便欲替他去尋朝服。
誰知,一隻臂膀突從她腰間纏來,不待她反應,一股掙脫不得的力氣已把她擁到胸前,爾後雙足離地,頗為熟悉地再度被黎玄夜給橫抱而起。
單手掩麵,素衣甚是無奈地縮在他的懷裏,仍其輕手輕腳將她平放到他先前所臥的床榻的另一側。
“更衣的事,朕自己可以來,你在這歇著便是。”黎玄夜攀上床榻,一手扯過錦被素衣的身子蓋住。
她雙目失神地望著他。
黎玄夜的眸子如蕩起層層漣漪的湖泊,令她一時安寧,一時心慌。
“等著朕。”黎玄夜將素衣壓在身下,倏爾後唇瓣貼至她耳邊,一股輕漾的熱流順著頸脖處頃刻間躥進了她的體內。
心跳似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嗯。”她顫聲應下,雙手緊握成拳得抵住黎玄夜濕熱的胸膛。
一個時辰前,她給他倒了一杯水,他道無力接過,無力飲水。
而當下,且不論他病可否痊愈,單憑他能這般按住她的身子,令她動不得分毫,她想——他身子此刻如何,已無須她來擔憂了。
黎玄夜走後,素衣睜眼至他退朝歸來。
一身黃衫朝服,容光煥發,氣色俊逸,哪般去看,都瞧不出他昨夜曾病重至倒在了案台前。
午膳時分,黎玄夜命禦膳房備了不少美酒佳肴,但素衣瞧著油膩複又叫人換了些清淡的,之後,夏秋遵了素衣所言又給黎玄夜送來了湯藥。
那頓飯,素衣吃著甚是舒暢,可黎玄夜……卻捧著一碗苦若黃蓮的湯藥,在左右侍奉的宮女太監眼前,掛著苦澀難言的淺笑,一口接著一口,喝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