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呼出一口白霧,風雪不僅沒有變小,反而變本加厲,李染甚至不敢往遠處看去,那裏隻有讓人絕望的灰白,像極了他小時候看電視看到的雪花屏。
一步比一步艱難,下半身似乎失去了知覺,他記憶裏的小樓還沒有出現。
為什麼剛剛要提出那樣的意見?出來了怎麼不抓緊時間自己逃跑呢?
後悔不可避免地湧上心頭,麵對生死,人大半都是自私的。
李染不是聖人,相比於被活活凍死在夏天,屍體都無人收拾,一個人逃跑無疑充滿了誘惑力。
就這點來說,他很能理解車廂裏那群人的懷疑。
隻是他們根本不明白,就這條不足兩千米的路他都走的如此艱難,逃跑真的還不如回去車廂等死。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不敢回頭,理智和求生欲都在逼迫他打消原路返回的念頭。
路沒有錯,即使看不到小樓,但它絕對比巴士離自己近。
盡管用力喘息,氧氣卻仿佛越來越稀薄,窒息感壓抑著一切思維,他隻能本能地感覺維持著他生命的某種能量正在緩慢而明顯地流失。
他突然想起奧特曼,如果他的肚子上現在也有盞燈,那麼肯定在叫個不停。
可是他不是奧特曼,不能飛也沒有絕招,此時此刻,他就是個死兆星高高掛起的普通人。
身體不知何時突然失衡,他的臉都快要接近雪層的時候,腳上的痛感才姍姍來遲,通知他的大腦它絆到了什麼什麼東西。
“砰。”
很低沉的倒地聲,不知是積雪為他分擔了重量的原因,還是他徹底失去了知覺,什麼痛苦都沒有,倒是軟綿綿的,像躺在家裏溫暖的床上,很舒服。
睡吧,睡吧,睡了就沒有任何負擔,睡了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
腦海裏的某個聲音溫柔地勸慰著他,讓他做個好夢。
黑暗今天第二次包裹著他,比睜眼時的白色順眼了太多,他想微笑,可是嘴角都不聽他的使喚。
理智徹底消散之前,他隱隱約約聽到了有人急促地腳步聲。
“醒一醒,醒一醒,快,過來,這裏有個人!”
……
“徐哥,說好半個小時返回,都過了25分鍾了,暴風雪還這麼大,他們……”清子實憂心忡忡地站在車廂裏唯一沒被雪堆堵住的出口,向身旁的徐哥問道。
“沒事的,別站在這裏了,進去坐著吧。”徐立春拍拍他的肩膀,聲音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安。
“對了徐哥,你覺不覺得,剛剛有個人……”
“徐哥……”
清子實話沒說完,處理完了傷者的女人麵容憔悴,正好走了過來,欲言又止。
徐立春對清子實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對女子說道:“樂小姐,你不用自責,早說晚說其實區別不大,有一個人挑撥必定會出現剛剛的情況。”
“可是我……”
“我們還有勞樂小姐來治療我們,應該是我們對你道謝才對。”
“哪有,我隻是盡我的……”
“啊!!!”
尖叫聲突然從後車廂傳來,打斷了三人的對話,他們都臉色一變,往裏跑去。
胸口掛著照相機的男人左手正用手臂架住一個手臂用衣服固定起來的女人,右手舉著一把水果刀,尖叫聲正是來自他臂彎中的女人。
還能動的人都站了起來,正在和他對峙。
“怎麼了?”徐立春目光一凝,趕緊他們問道。
“我女朋友她,她認出來這個人就是,就是前些日子警察通緝的那個殺人犯!”人群中的一個平頭青年結結巴巴地說著,手足無措。
“大家先別急!”徐立春提高音量,先安撫住乘客,然後轉頭看向男人,問道:“你想做什麼?”
“讓我出去。”男人聲音沙啞,和剛剛他表現出來的憤世嫉俗不同,現在的他滿麵平靜,似乎根本沒在挾持別人。
“可以。”徐立春沒有絲毫猶豫,答應了他的要求。
“靠邊,讓我過去。”男人也不奇怪,架著女人就往他正對的人群走去。
“你先把她放下來!”其他人猶豫了一下,默默往一旁散開,平頭青年卻不放心,正擋在男人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