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著子彈。”李染低聲幫她接完了後麵的話。
沒錯,藥瓶裏裝著的不是什麼抗癌用的藥片,而是一顆貨真價實的子彈。
“雲夢澤,我問你個問題,軍隊,軍隊真的支持這樣的行動麼?”李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還是問出了口。
“你覺得呢?”雲夢澤笑了,似乎是在笑他的天真,“軍方不僅支持,這次計劃本來就是他們提出的。”
“為什麼?製造這些怪物一樣的東西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在軍方的計劃裏,他們是希望這群怪物代替士兵,驅趕盡量多的居民進入軍方的保護區,盡快結束軍隊的外出任務,減少士兵的傷亡,可是,這有一個疑點,讓我也很不解。”
“什麼疑點?”
“我和你們一樣,也遇見那些怪物,他們一開始還有受到控製的樣子,追了我一段路,看到我在去往軍隊的方向就停下了,可是不久他們又卷土重來,像是徹底失去了控製一樣想要吃了我。”
“你的意思是,難道軍隊其實控製不住那些怪物?”李染想到父母還有妹妹,焦急地問道。
“軍隊按理來說不可能製造出他們控製不出的東西,我一開始以為隻是我不走運,可是看到你們……”雲夢澤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看向遠處的一扇鐵門,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李染奇怪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問道:“怎麼了?”
雲夢澤沒有回答他,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們噤聲。
既沒有生靈的呼聲,也沒有儀器的運轉音,工廠的空曠讓這份突然的安靜格外壓抑。
“砰!”
突然,一聲輕微的撞擊聲打破了死寂。
那裏有什麼在撞著門。
“咚!”
聲音更大,金屬門微微晃了晃。
“咚!”
那是血肉前仆後繼碰撞在金屬上的聲音,每一聲都讓人牙酸。
“咚!”
巋然不動的金屬門微微彎曲。
三人一同咽了口口水,麵麵相覷。
“咚!”
.....
茫茫風雪裏,劉哥架著快要失去意識的白醫生,白醫生繃帶滲出的血已經凝固。
劉哥身體的力氣早已經空空如也,唯有意誌和肩上的重量還在迫使他邁出下一步,嘴裏不停碎碎念著:
“老白,你堅持一下,我們快到了。”
“老白,你說我會不會走錯了。“
“老白,你特麼好歹說一句話呀,我特麼都快冷死了。”
“老白,你說我們這兩兄弟就這樣死在這裏,真的遜爆了。”
“媽的,別死呀兄弟,你女兒都還沒嫁出去呢,你昨天不是還說找到個帥小夥要介紹給她麼?你女兒都還沒長大,你怎麼好意思死?你死了還有誰保護她,嗯?”
終於,聽到女兒的白醫生稍稍睜開了眼睛,費力地張了張口,卻僅僅吐出了幾個意義不明的詞彙,又閉上了眼,徹底昏迷過去。
“老白,你說了什麼呀?媽的,又不是遺言,你特麼大點聲說不行麼,小時候你就這樣,你就這樣!”
劉哥中氣十足地聲音此時衰弱得可怕,一邊叫著白醫生大點聲,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雪中已經近乎蚊鳴。
軍隊到底在哪裏?北邊到底是哪一邊?這邊真的是正確的方向麼?
即使再怎麼不確定,劉哥知道也無法轉頭了。
他拚盡最後的力氣,把白醫生架得更穩一些,咬著牙把凍僵的腳從雪裏拔出,又埋入雪中。
生和死之間有的時候隔了百年,有的時候隔了幾日,而更有的時候僅僅隔著短短的幾步。
茫茫的大雪幾乎掩蓋了所有生靈和死物,在這全新的雪國裏,隻有一絲聲音被寬容的放過。
而劉哥正好捕捉到了這最後的希望。
“老白,老白!你聽到了沒?車,車,真的是車,我聽到了,沒有錯!”
聲聲轟鳴就像劃破黎明的新光,劉哥隻覺得這一刻渾身都在燃燒著,一如一團行走的活火。
即使那是幻覺,即使那是夢境,此時,也不能放棄。
畢竟,我的背上,是我的兄弟。
劉哥笑著,僵硬地邁出了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