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人創造了這隻青牛?”鬆崎櫻望了望窗外,忽然問道,好像是在問洛馬,又像是在問自己,眼睛越過院子裏的櫻樹和圍牆,望向更遠處的天空。
“我猜是道教的修行者,不過不能確定。”
“你有沒有想過,對它的創造者來說,或者對於後來把它供奉在神壇上的人來說,包括我爺爺,這隻青牛,意味著什麼?他們哪怕為它流血犧牲,也要保護它,會有人因為想要保護一幅畢加索的作品而甘願犧牲自己麼?”
“即便有,意義也不一樣的。”洛馬回答。
鬆崎櫻轉過身來,眼睛睜得很大,他想說句笑話,讓這個話題不這麼沉重,但她的表情那麼真誠,那麼投入,讓他倒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謬很渺小。
“你說的沒錯,有人甘願為他流血犧牲,是因為它的宗教性,而不是因為它的藝術價值和它的美。”
“這是根本性問題,關鍵在於,你根本無法把宗教從這隻青牛的綜合因素中拿出來,特別是在評估這隻青牛的價值時,它們是融為一體的。”
鬆崎櫻站起來,端過洛馬麵前的空咖啡杯,向咖啡機走過去,洛馬抬頭看了看她,發現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了她筆直修長的小腿上,她背對著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好像在做什麼決定一樣。
“那麼,小馬哥,既然我們不會麵對麵談判,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我知道你不會對我有知無不言的。”
“說說看。”
鬆崎櫻回到沙發邊,重新坐下來,把咖啡杯送到洛馬的麵前,邊看著他的眼睛,邊說話,“有一個中國道教協會的道士給我的律師打電話,他們說想要青牛,好像說,青牛是他們遺失的聖物。”
她還沒說,洛馬就猜到了,外公和玄月道長先他一步,在極力促成這件事兒,所以才會有今天這樣的談話,就因為鬆崎櫻的心裏充滿了困惑。
“是中國的道教協會,還是某個道觀?”
“我不知道,律師告訴我,打電話過來的人說他代表中國道教協會,不過我並不清楚其中的區別。”
“好吧。”
“不過,他……那個代表,明確表示,這隻青牛是多年前從中國的道觀中偷來的。”她使勁盯著他,好像盜竊這件事他也有份兒似的,很顯然,這才是她一直想談的事兒。
“聽到這件事,你是不是很吃驚?”洛馬問。
她喝了一口咖啡,但還是盯著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不。”
“他們打算出錢買麼?”
“具體數目沒說,但是的,他們打算出錢購買。”
“談到哪一步了呢?”
“還沒真正開始,我還沒有給他們任何答複。”
“那你要我幫你出什麼點子呢?”
鬆崎櫻終於把眼睛挪開了,這讓洛馬長出了一口氣。
“我隻是好奇,你會對這個提議有什麼看法,在你放棄你的現有立場的情況下,我是說,如果你把我作為朋友來對待,我應該怎麼做呢?”
“為什麼不認真考慮一下這個提議呢?”
“你認為我應該考慮下--把青牛賣給道觀?我從來沒有和宗教人士打過交道,我總覺得,和宗教做生意,是一種不太恭敬的做法。”
“別把問題再扔回給我了,你現在需要的是,認清楚你自己的心,”洛馬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高,平複了一下,不想刺痛對方,“聽著,這件事兒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也不涉及宗教感情的問題,我隻是覺得,賣給道觀也是一個選擇,一個選擇而已!明白我的意思麼?”
“我明白,”鬆崎櫻努力的點點頭,“可是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想法,並且之前從未有過,僅此而已,我能了解經紀人,收藏家或者博物館的想法,因為他們涉及的都是純粹的藝術的東西,而現在我要麵對的這個買家,他之所以要購買,卻是一個全新的因素,他們想要青牛,原因截然不同,你明白麼?我之所以困惑,是因為我完全沒辦法把這兩種想法進行比較,藝術價值和信仰?這是完全沒辦法放在一起比較的東西。”
洛馬覺得自己的腦袋也開始亂起來,爺爺的話,外公的計劃,道士的出現,以及自己現在的欲望--他沒法把這些信息聯係到一起,因為他發現,自己也被裹在了事情之中,他越來越無法忽視自己的欲望了。
“我覺得,有一個方法會對你有幫助。”
“什麼方法?”
“你讀過馬克思的哲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