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洛馬邊說邊把蓋在青牛身上的布幔揭起來，在揭開的一瞬間，洛馬忽然希望下麵蓋著的不是那隻青牛而是別的什麼東西，可是很快，青牛的那雙眼睛就再次吸引了他，讓他不但忘掉了自己之前的不安，而且幾乎說不出話來，“就是這隻青牛，爸爸，我最近一直在忙的事兒，一直在查關於這隻青牛的信息，現在中國的一個道觀買了它，暫時保存在外公這。”
洛建國聽見兒子叫他，就緩緩地轉過頭來看那隻青牛，臉上帶著一種固執和抗拒的神色，但是當他的目光一接觸到青牛眼睛的時候，神情立刻就放鬆了下來，眼睛裏好像閃爍著驚奇，洛馬的精神也似乎從那種放鬆的眼神之中得到了某種支持。
“我知道你不太喜歡有宗教色彩的東西，但是我覺得這隻青牛特別具有感染力和宗教的神秘感，我想讓你看看。”
洛馬趁父親神情恍惚中，走到他身邊，把輪椅推到離青牛更近的地方，隻要父親願意，伸手就可以摸到青牛。
“真美，是麼？爸爸。”
他看不見父親的臉，也沒有立刻聽到回答，過了一會，洛馬感覺到父親的腦袋似乎點了點頭，幅度很小，幾乎察覺不到，不過他的右手向前方伸去，他真的摸到了麼？
就在這個時候，洛馬忽然聽到外公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呻吟，父親也立刻把手縮了回來，他轉過頭去盯著趙軍。洛馬有些沮喪地把手按在輪椅的扶手上，也回頭去看外公。他發現一直平靜如水的外公，現在臉上的表情卻透著真實的恐懼，洛馬從來沒看到過外公的臉上有這樣的表情，外公的眼神有些渙散，他不知道外公是在看父親，還是青牛，亦或者是更遠一點的書房的門。
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然後洛建國緩緩地搖搖頭，似乎是在驅除腦子裏的一些雜念，當他開口時，聲音嚴厲，充滿著對其他人的厭惡。
“讓我離那個東西遠點。”
洛馬隻好推著父親離開了青牛，然後用布幔重新蓋了起來。
洛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父親的憤怒，從此之後，父親在外公的書房中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洛馬有點尷尬的提出離開的要求。
趙軍也隻好同意了洛馬的請求。
回家的路上，絕大多數時間裏，兩個人都在沉默，從父親的眼神之中，洛馬看不到憤怒，也沒有譴責和生氣，更多的是困惑或者疲憊，好長時間裏，他似乎都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也許你覺得這隻青牛很美，想和我分享。”
“差不多吧。”洛馬勉強回答，眼睛一直盯著路麵，昨夜剛下過小雨，路麵還有些濕，洛馬的眼睛就像黏在了路麵一樣。
“關於這隻青牛，我知道幾件事，那是多年前有一次你爺爺發高燒的時候告訴我的，整個故事我不清楚，但是你爺爺和外公的手上都沾著別人的血，我原以為把你卷入這件事，你爺爺會告訴你的。”
“沒有，我外公倒是跟我講了一些，也很模糊，不過聽起來很可怕。”
“聽我說，洛馬。”洛建國忽然抓住了洛馬的胳膊，洛馬感覺到父親的力氣出奇地大，“你在聽我說麼？”
“我在聽呢，爸爸。”
“我是說，聽我的話。”
“我在聽呢。”洛馬用力地抵住父親抓自己胳膊的力量，好控製住方向盤。
“你外公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除非你聽到哪個值得信任的人證實了他說的話，否則什麼都別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我明白。”洛馬說。
“但是你不相信我，是麼？”洛建國鬆開了手，“畢竟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在你心裏，我的重量遠遠比不上你爺爺和外公的重量，是麼？”
“我沒這麼想。爸爸。”
“那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洛馬極力的理清自己的思緒，然後將車拐了個彎，向父親家開去，剛才他幾乎開過了頭。
“我在想，每個人都跟我說了一些話，可是又沒有人肯把所有的事說給我聽，弄得我現在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了。”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洛建國有些著急。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爸爸，可是你說的話沒有用，因為你不能告訴我真相，你隻是一直在指責爺爺和外公，而不告訴我原因，他們到底幹了什麼？真的那麼不可原諒麼？畢竟那是遙遠的戰爭年代。”
“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洛建國沉默了一會，然後終於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