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交易中間商工藤先生中等身材,黑頭發黑眼睛,身穿黑色的意大利西裝,打扮得無可挑剔,鬆崎櫻心裏想,要不是因為舉手投足之間的那股虛偽和諂媚,他也算是一個美男子了。從畫廊的另一端看,工藤就像一個老派的日本電影明星,中規中矩,而走近了,他身上卻有種隻能用庸俗來形容的東西。
“鬆崎小姐,見到您真是我莫大的榮幸,您在收藏界的名聲可是響當當的,您的很多朋友都是我的朋友,我一直想給您打電話,接到您的電話真是太讓我驚喜了。”
“響當當……是冤大頭的名聲響當當吧。”鬆崎櫻在心裏默念,她當然知道,自己在收藏界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名門之後,手裏有花不完的銀子,心腸又軟,經不住別人的勸導,經常莫名其妙的買下一些根本不在計劃之內的東西。
“我也很高興能和工藤先生見麵。”鬆崎櫻微笑著,伸手與工藤握手。
其實,工藤一直在想方設法地跟鬆崎櫻取得聯係--邀請她參加畫廊展覽的開幕式,或是托所謂的共同的朋友帶口信給她。鬆崎櫻買收藏品向來以揮金如土而著稱。不過,鬆崎櫻之前致力於收藏現代作品,盡管工藤也曾做過現代作品的生意,但自從他繼承了父親的畫廊,並且重新裝修開張之後,就轉營東亞特別是中國早期的工藝收藏品了,所以鬆崎櫻很清楚,其實工藤惦記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爺爺的那些收藏品。
“我帶您轉轉看,我知道,這兒的東西不是您最喜歡的,不過也許有您感興趣的。”
這兒看起來更像一個博物館而不是畫廊,暗色的牆壁與柔和的燈光給人以舒適感,展品不多,鬆崎櫻知道,真正的好東西是不會在這樣的畫廊裏展出來的,即便他有,也會藏起來,遇到真正的買家,在引到樓上,私密的空間去鑒賞。很快鬆崎櫻就在工藤的陪伴下轉完了畫廊,欣賞了一本明代的繡像孤本書,又看了一幅明代的畫,最後在一尊曆史更悠久的木雕前停了下來,這尊木雕雖已有裂痕,還有些褪色,但仍給人一種恢弘之感,那是傳承幾百年留下來的神韻,鬆崎櫻知道,那些東西是唯物主義永遠無法解釋的東西。
“這是從北京運來的,”工藤看到鬆崎櫻在這尊木雕前站下,忙著解釋說,“已經有兩個買主爭著要買下它了。”
“兩個買主?那怎麼分呢?一人一半?”
工藤大笑起來。
“不,不,我想,當然一位買主會買下全部,這隻是一個小小的良性競爭而已。明代的木雕和漆器現在的市價還遠遠不能體現他們的真正的價值,所以我們有時不得不搞點小把戲。我有個壞習慣,買東西通常出價偏高,所以我想辦法彌補損失,當然,如果是委托出售的畫,為客戶討個好價錢就成了我的責任,我們這兒在業界是出了名的盡心盡力為客戶服務。”
“這點我毫不懷疑……”鬆崎櫻微笑著說。
“一點點懷疑肯定是有的,我們最近幾年的成功招來了一些人的惡意誹謗,而後就惹來了一些荒唐的官司。”
“我的確讀到過一些有關你們接受調查的報道。”
工藤歎了一口氣,“沒辦法,他們那麼大肆宣傳,您怎麼可能讀不到呢?不過我向你保證,那都是些鬼話,他們那時沒有查出任何不正當的行為,以後也不會的。”
“無據可查”和“無事可查”可是兩碼事!鬆崎櫻在心裏默念。
“不管怎麼說,”她說,“您的合夥人還是不錯的。”
“您是說?”工藤的微笑之中透露著一絲緊張。
“我是說合夥人,那些在報道中和你做生意的拍賣行,他們遵守了職業道德和操守,什麼都不肯說。”
“啊,是的,”工藤含糊其辭地說道,“我跟拍賣行沒有什麼糾葛,這點很少有人能做到,但他們算不上我的合夥人,我們隻是生意夥伴而已。”
工藤停了一下,看鬆崎櫻微笑著不說話,隻好又自己補充道,“而且那些調查也太愚蠢了,你不覺得麼?我是說,什麼價格壟斷,這種事兒在文物收藏界自古就有,因為文物可不是能大批生產的東西,我覺得有關部門真正應該關心的應該是調查那些非法搶奪和偷竊來的藝術品的出售問題。”
鬆崎櫻盯了工藤一眼,“你說的對,工藤先生,我覺得他們的調查實在是太蠢了。”
工藤先是拚命地點頭,而後很長時間一言不發,很顯然,他由於緊張說了不該說的話,把話轉移道偷竊上,讓他忽然想到,可能鬆崎家族的很多文物歸屬權也未必那麼明確,這讓他更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