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洛馬慢條斯理地說,“你似乎忘記了青牛帶給世人的好處,而太過於相信你眼中所見到的凶惡了。也許這個青牛帶給了世界太多的罪惡,不過罪惡的不過是人,而不是青牛自身,不是麼?”
“孩子,我沒有忘記青牛的善,我曾親眼目睹過青牛的神力,那時候我還小,不過關於這件事的記憶還是讓我無法忘記,那些人圍著青牛,一起低吟著不知道什麼咒語,然後顫抖著撫摸著青牛的身體,接著奇跡產生了,那真是震撼人心,瞎了眼幾十年的人忽然睜開了雙眼,那都是一些可憐而又疑心最重的靈魂,也是神最愛幫助的人,他們和青牛的接觸隻是短暫的,拿這些人和青牛有過深度接觸的人比較一下,玄風道長、老鷹、刀子、鬆崎謙信、加藤五郎,這些人也許都活得很久,活得超乎大家的想像,卻永遠無法獲得幸福,爭鬥和疾病困擾著他們一生,他們親眼見到自己愛的人早早的離開人世。你再看看那些竭盡全力想要擁有他們的人,是不是都以悲劇收場。我父親和我哥哥就是例子,看看被青牛耗盡和扭曲的生命,你再想想你自己,看看它對你到底產生了什麼影響?如果你說這是善的話,那我比你更相信它的善,可關於它的惡,則沒有誰能看得清楚。我曾經在山洞之中苦修的時候,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大家太容易被一件事物表麵的善所誘惑,而忘記它背後的惡。任何事物都是存在兩麵性的,有陰就有陽,這點毋庸置疑,所以,青牛的惡和它的善是共存的。特別是見到你之後,我又去查找了那麼多關於青牛的曆史。”
“別把我歸到那類人裏麵,”洛馬高聲抗議,“道長,我一直在努力不再去管這件事,也不再管什麼青牛。”
“所以,你是特殊的,孩子,”老道士微笑著,“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很值得敬佩,因為你能掙脫那致命的誘惑,盡管我懷疑你是否能成功。我相信加藤和你外公也都一度試圖去放開青牛,好多年,他們都裝作世界上沒有這個東西,可是青牛一出現,他們立刻又被那種魔力召回了,請原諒我用了魔力這個詞。我需要一個像你這樣感受過青牛力量的你,來做我在這件事中的同伴,來理解我--青牛會帶來死亡。”
洛馬沉默了好一會,了塵道長的這個結論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你相信它自身帶有的神力?”?“是的,我相信。”
“但是你還是相信它的神力會帶來死亡?”
了塵道長凝視著洛馬點了點頭。
“可是……既然它帶著神的力量,為什麼還會如此?”
“哪兒矛盾了呢?”老道士微笑著問,仿佛在啟發一個小學生,“你所聽說的關於神的故事,哪個不是被死亡包圍著,神本身是不會被我們的道德和善惡觀所左右的,他也不會去考慮這個層麵的問題,神的降臨、神的憤怒、神的力量,哪一種神跡降臨在世上之後,不都是如此麼?吸引著一批又一批的信徒為他們而死,除了那些膽小如鼠的,從古至今,有成千上萬的人為神而死,神告訴世人的永遠是拯救人的靈魂,你聽過哪個神說過拯救人的肉身了?”
“可是道教不是講究修煉到長生不老,白日飛升麼?”
“哈哈……孩子,在道教理論中,伴隨著這種飛升的,多半是兵解、屍解……你明白這兩個詞的含義麼?”
洛馬點點頭,是啊,恐怕白日飛升的也是你的靈魂,而不是你這個汙穢不堪的肉體吧!
洛馬想要找話回應,卻滿腦子的恐懼和不安,根本想不出什麼符合邏輯的話來反駁,本能的認為老道士的話和想法是錯誤的,不隻是錯誤的,而且很危險,可洛馬卻根本說不出什麼能夠扳回一成的話來。
毫無疑問,老道士的觀點,即便在道教理論之中,也很叛逆,也許這是他個人殘酷經曆的產物,老道士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洛馬想,自己應該在他作出魯莽舉動之前把他的想法給糾正過來。
就在洛馬正在糾結著如何說的時候,屋裏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洛馬一驚,自己的公寓已經空了好久,怎麼會有人打這個座機的號碼呢?洛馬抬起頭,發現了塵道長也正在用疑問的目光盯著自己。
外麵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洛馬覺得一定已經很晚了,洛馬的直覺告訴自己,應該任憑電話聲響下去,但一種無法遏製的衝動促使他把手伸到放著電話的小桌上,拿起了聽筒。
“喂。”洛馬低聲應了一聲。
“洛馬先生?”對麵是一個很蒼老的聲音。
“是我。”
“很高興你終於回家了。”那聲音充滿了疲憊,而且很陌生,洛馬立刻覺得自己接電話是個錯誤,“好吧,我已經給你打過幾個電話,所以浪費了一點時間,我們現在需要把時間追回來,你爺爺現在由我們照顧,你有必要和我談談青牛的事兒。我清楚你不知道青牛的下落,但我要你把你知道的信息全部都告訴我,到目前為止我說的夠清楚了吧?”電話對麵的老人說的是英文,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語速也很慢,他確保洛馬能夠聽清楚每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