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評為有史以來全球最暢銷圖書第六名的《致加西亞的信》一書作者阿爾伯特·哈伯德在書中寫道:“如果能夠捏得起來,一盎司忠誠相當於一磅智慧。”這與其說是關於忠誠與智慧的褒貶,不如說是關於忠誠與智慧的頌歌——“智慧”尚且彌足珍貴,何況比它還重要得多的“忠誠”呢?
忠誠與守信曆來受到人們的稱讚,或許更多地不是因為它們比智慧更難得,而是因為與人類這些優秀品質須臾不離的,還有數量不相上下的某些劣根性——虛偽和狡詐就是。
關於誠信與狡詐的褒貶,古人也早有定論。《戰國策·秦策二》載,戰國時樂羊為魏國大將,奉命攻打中山國,費了三年時間,曆盡艱苦,才攻了下來。當時他的兒子在中山國,中山國國君以烹煮他的兒子脅迫他投降。樂羊不屈,終於攻破中山。《韓非子》複述此事時說,樂羊的兒子果然被殺並被烹。樂羊曾端起中山君送來的用他兒子的肉燒的羹一飲而盡。魏文侯對身邊人說:“樂羊是為了我的事業而吃自己兒子的肉啊!”魏文侯說這話,本來意在表揚樂羊對魏國忠心耿耿。不想身邊人卻說:他連自己親生兒子的肉都能吃,還有什麼人的肉他不能吃呢?意在指責樂羊為人狠毒巧詐。後來魏文侯果然不信任他。《韓非子》進一步說,魯國大夫孟孫氏曾獵得一頭幼鹿,讓秦西巴幫助運回去,沒想路上秦西巴見幼鹿的母親跟在後麵啼叫不止,不忍心,竟將幼鹿給放了。回家後孟孫氏向秦西巴要獵物而不得,一怒之下,把秦西巴趕出了家門。但過了三個月,孟孫氏又將他召回,請他做自己兒子的老師。秦西巴推辭說,從前你恨不能加罪於我,今天卻召我做你兒子的老師,這是為什麼?孟孫氏說,你連幼鹿都不忍傷害,又怎麼會傷害我的兒子呢?
《顏氏家訓·名實篇》裏說:人的虛情假意和真情實感雖然都是心裏的事,但又無不露出蛛絲馬跡,隻是旁人不易覺察罷了。一旦被人覺察,則“巧偽不如拙誠”:春秋時鄭國的伯石三次假意辭官,西漢末年王莽兩次佯稱退休,在當時自以為做得很巧妙周密,後人把這些寫進史書裏,留傳下來,無不令人毛骨悚然。近代有位大人物,以孝順著稱,父母亡故時,因過度悲哀而傷及身體,嚴重損害健康。這已經比一般人做得好多了。但他還曾在父母墳前用一種叫巴豆的毒草塗臉,使臉上生瘡,以表示自己哭得如何厲害。跟在身邊的童仆不知道為主人保守這個秘密,結果外人知道了,連他平時的飲食起居等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也不相信了。
這裏牽涉到“誠”與“詐”和“巧”與“拙”兩對矛盾。一般來說,誠比詐好,這不會有異議;那麼巧與拙呢?為什麼不說“巧誠”與“拙偽”?莫非誠則誠矣,直來直去,無須掩飾,無須裝扮,無須巧智?而偽詐則不同,因為人們天生對偽詐有所防範,它就必須喬裝打扮一番才能騙過人們的眼睛?這樣的分析,如果還不能揭示問題的實質,那麼,讓我們再回想一下儒家的教誨。
《論語》一開篇就說:“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花言巧語,一副討好人的臉色,這樣的人是很少有仁德的。《孟子·滕文公下》引用曾子的話又說:“脅肩諂笑,病於夏畦。”聳起兩個肩頭,做出一副討好人的笑臉,比頂著夏天的毒日頭在菜地裏幹活還要令人難受!
儒家對偽君子的鄙棄之情可謂溢於言表!然而,在曆史上,在現實中,這種巧言令色,脅肩諂笑的人卻並不因為聖人的鄙薄而減少。他們雖無仁德,難成正果,但卻有的是用武之地,能使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國危天下亂。所以,直到今天,我們仍然要牢記聖人的話,時時警惕那些花言巧語,口若懸河,滿臉堆笑,煞有介事的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