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依收拾妥當,來到辛者庫的時候,正巧碰到了滿臉怒色的王嬤嬤,雙手放在身後,正用一雙迸發著無數火花的雙眸盯著柳依,語氣都是溢於言表的怒火,道:“怎麼今日晚了這麼長時間?若是辛者庫的宮女都像你這般懶惰,豈不是不用幹活了!”
“對不起,王嬤嬤,我不是有意的。昨晚我高燒,所以今晨起了晚些,這才耽擱了。下次不會了。”柳依低著頭,忙褔了福身子,一臉愧疚之色。
聞言,王嬤嬤臉上的慍色並沒有減輕多少,繼續不依不饒道:“若是都像你這般,做錯事情,不用接受懲罰,道個歉便草草了事,那我辛者庫哪裏還來得了章法!況且,你昨日的衣服洗得如此不幹淨!”
要懲罰嗎?
柳依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浮露出一抹譏諷,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難,不過是有主子在背後指使而已,她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能夠被人家費如此多的心力,也是值了。
“好,有什麼懲罰我應下就是。”再次抬眸,一雙水汪汪的杏仁眼中都是堅毅,毫不退縮。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螳螂,奈何臂力再多麼驚人,也難以抵擋住那車轍的力道。
“好,那就去慎行司去領二十大板吧,也算是以儆效尤,看以後誰還敢遲到,不好好幹活。”這狠戾的懲罰,在王嬤嬤嘴中說出來,像是閑聊家常一般。
柳依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這單薄的身子,剛剛高燒退去,怎麼能夠承受得住那慎行司二十大板呢。
剛要抬腳,卻聽到耳旁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帶著柔弱無骨的嫵媚:“喲,這大清早的,怎麼就亂哄哄呢。”
王嬤嬤這才陡然回身,看到來人,急忙行了個大禮,跪了下去,雙手放在冰冷的地上,頭卻絲毫不敢抬起,語氣恭敬道:“參見鮑美人。辛者庫王嬤嬤,給鮑美人請安,願美人金福萬安。”
柳依聞言,身形一滯。
她來做什麼?
鮑美人將身上的雪白色的狐皮大敞緊了緊,手中的暖爐朝懷裏靠了靠,這才問道:“這大清早的是怎麼回事啊?王嬤嬤,你們辛者庫的宮女們都不用幹活的嗎?”
王嬤嬤急忙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響亮的聲音在柳依聽來,都有些膽戰心驚,不用去看,定然是有血絲從中沁了出來,隻聽她噤若寒蟬的聲音緊隨而至:“讓鮑美人費心了,不過是手下的人,犯了錯,我正在教導,準備讓她去慎行司去領責罰呢。”
鮑美人眼睛斜飛,朝柳依的方向瞥了一眼,懶懶地指了指柳依,這才淡淡地說道:“就是那邊那個宮女?”
王嬤嬤不敢有著絲毫的怠慢,急忙說道:“是,她今日遲到了。”
鮑美人這才釋然,點點頭,繼續道:“這個宮女,我看著眉眼不錯,我很喜歡。就不用讓她去慎行司受罰了,直接撥到我宮裏吧。”
“這……”王嬤嬤有些糊塗,這個宮女,明明就是她讓自己去百般刁難的,而且懲罰地越是狠戾鮑美人才會越開心,可是,這轉眼間,為何卻要走?
正在狐疑之中,鮑美人語氣冷冷道:“怎麼,王嬤嬤,我鮑美人要個宮女,你還這般支支吾吾,不情不願嗎?是不是一定讓我回了皇上,你才肯放人啊!”
聞言,王嬤嬤急忙又磕了幾個頭,嘴中諾諾道:“鮑美人,奴婢不敢,若是您想要,別說是一個,就是這整個辛者庫的宮女,都任由您去挑啊。能夠服侍您,可是她們的福氣啊。”
“好了,就要這一個便罷。本宮看著她,很是符合本宮的眼緣。”鮑美人說話間,臉上已是不耐煩的神色,瞥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王嬤嬤,便不再搭理,走到柳依的身邊,語氣溫柔至極,勸慰道:“柳依妹妹,那慎行司的板子,據他人所說,力道狠霸,妹妹這單薄的身板,別說是二十大板,就是十個板子,出來半條命就沒了。要不,你還是和我回宮吧。”
“最起碼,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你看你的雙手,明明就是一雙享清福的,可是卻被凍裂成這個模樣,當真叫我這個做姐姐的擔心和不忍啊。”
好一個恩威並施。
開始,柳依還有些不太確信,自己這幾日所受到的刁難,是否為鮑美人,她這個曾經的好友所為。
現在,她一丁點兒疑慮都沒有了。
若不是她,還能有誰,在這個大清早,放著好好的覺不睡,單單跑到這個辛勞髒穢的地方來,為的不就是收攏她的心嗎?
她果真逃不過去了嗎?
那板子,說實話,她並不害怕。
在叔父家的時候,平白無故挨了多少鞭子,她的身體早就麻木了。但是想著若是不應允眼前這高高在上的昔日好友身上,出來王嬤嬤肯定又會百般刁難她。
到時候,她這條小命真是一命嗚呼了。
她還想等著平平安安度過十年,出去好好孝敬王大娘了。
可是,連小命都沒有了,那些曾經的期許,豈不成了最絢爛的煙花,華而不實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