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也是這樣的寒夜,這樣的陰風,紮西卻躲在一張桌子下麵,隻能看到桌布裏母親的一雙繡鞋。
那鞋本是黃色,現在卻沾滿血腥,顏色深沉的刺眼,讓他忍不住想吐。可他隻能忍住,因為此刻他的仇人阿宜蘭正站在桌子的旁邊。
他母親還有一口氣,懷裏抱著剛會說話的孩子。那孩子是他弟弟麻裔,前兩天才會開口叫哥哥,紮西興奮的舉著弟弟高高拋起又落下,可現在麻裔早已被刀光劍影駭的說不出話來。
大廳很靜。
紮西猜想母親一定用憐憫的目光望著阿宜蘭,她不怕死,卻舍不得懷裏的孩子。
阿宜蘭應該也望著母親,但是他猜不出此刻這位魔王的表情。
桌外沒有聲音,但死神一定手持鐮刀不停在這房間中無聲遊走,早已不勝其煩。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年輕卻冰冷的聲音響起,言語中不含情緒:"您真美。"
若非親耳傾聽,紮西幾乎不相信那個秣馬厲兵,奇計迭出,滅了薩裔族的王儲竟然和自己年齡相仿。
阿宜蘭為何誇讚他的母親,紮西不懂。他隻能攥緊了拳頭,格格作響,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倘若他想非禮母妃,我一定衝出去殺了他!
這時母妃突然動了一下,暗暗踢了他一腳,似乎是痛極之下的抽搐。隻有紮西明白,母妃致死還在保護他,提醒他保全生命,不可輕舉妄動。
阿宜蘭又補了幾個字:"和我母親一樣。"
原來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聽說阿宜蘭作為彝蘭未來的國君,很小即在軍營獨居。也許他連年征戰在外,難免思念母親。
母妃似乎想說什麼話,阿宜蘭截住道:"不過紅顏禍水,容易被不該愛的人看上。"
母妃挺直了腰,冷笑道:"嫁給大汗,我並不後悔。"
阿宜蘭看著她懷中緊緊攔住的孩子,一針見血道:"直至此刻?"
母妃瞬間流下淚來,她並非薩翼之人,倘若不因貌美被汗王帶來,她或許嫁的很平凡,卻一生平安。
母妃哭道:"求殿下饒了我兒子的性命!臣妾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屋內又恢複了沉默了,紮西覺得時間分外漫長,因為等待本就格外令人心浮氣躁,更何況他的話,如上神箴言,不但決定了麻裔的命運,還能決定他薩裔一族的存亡。
阿宜蘭終於說:"他活下來比死更難。"
母妃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拚命求道:"大將軍令行禁止,隻要大將軍您高抬貴手,我兒子即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