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汪清雨醒來的時候,映入視野裏的第一個人就是崔維落。
她渾身就像散掉一樣麻木,仿佛四肢都已被割去,除了沉重費力的呼吸外,什麼都做不了。
“元……”她簡直像沉在水底,說出的話全部被空氣無聲地吞沒。
“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說話,”男生坐在她床邊,俯下身來撫著她額頭的細發,可汪清雨連側過頭去都辦不到,隻好用視線模糊的眼睛捕捉著他。
又過了好久,她才意識到自己嘴上戴著氧氣罩。
“你受了很重的傷……”他的聲音一度酸澀到哽住,幾秒後才繼續道,“清雨,如果你死了,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不會放元駒離開,我要讓他給你陪葬。”
一提到元駒,汪清雨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這才發現她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正被男生緊緊地握在手心。
“放鬆,不要擔心,你現在需要好好休養。”他的臉色差得難以想象,汪清雨簡直懷疑到底受傷的自己還是眼前這個人,“如你所願,我已經放他走了。或許這個時候他已經下了飛機,重新回到孟天天身邊……”
汪清雨的睫毛顫了顫。
“這一直是她渴望的。”崔維落將汪清雨的手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絮絮低語,“……沒錯。她在發現元駒回國之後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將我從噩夢中喚醒,帶入另一場噩夢……原本我根本不相信她的猜測,隻覺得無聊又愚蠢,可當我推開你臥室的門,看到隻有一件婚紗被丟在床上的時候,我才明白,她居然說對了。”
是孟天天……竟然是她……她竟會給崔維落打電話……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這種關係又維持了多久?汪清雨企圖思考,可遲鈍的大腦裏似乎灌滿了糨糊。
“我的這位表姐雖然漂亮,但也不過是個蠢貨。”
表姐?!汪清雨一陣頭疼。
崔維落輕笑一聲,繼續道:“她居然相信在我識破你們的小計劃之後,還會把元駒安然無恙地還給她。”他最後無奈地搖搖頭,“算了,她說得倒也沒錯,我這不是一點也沒有為難元駒嗎?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不會回到我愚蠢的表姐身邊。他也許回了家,也許已經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回來。又或者……已經在什麼地方,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什麼……意思……”汪清雨竭盡全力,也隻能發出類似喘氣的聲音。
崔維落欣賞著她的表情,“我告訴他你已經死了。如果他足夠喜歡你,也對得起你的喜歡的話,他就該追著你到另一個世界去。”
“他……不會……信你……”汪清雨輸液的手握成了拳頭,小幅度地敲打著床單。
“事實是他信了。我不過是玩了點小把戲,就輕易騙過他。他既沒有檢查你的呼吸,更沒有觸摸你的脈搏,隻是見到你傷痕累累地躺在那裏,車禍的舊傷就當場複發,讓他疼得昏厥了過去。”
汪清雨睜圓了眼睛,像一隻被拋上岸的魚一樣喘起粗氣。
「重要的片段我全部回憶了起來……盡管過程並不愉快……」元駒曾向她輕描淡寫地說起過。距離險些奪去他性命的那場車禍僅僅過了半年的時間,他根本就來不及完全康複,現在卻又再一次……
汪清雨痛苦地閉上眼睛。
這一切孟天天早就預料到了。她說過,元駒的狀況一直都不穩定,複健期間始終處於壓力和痛苦之中。如果他回憶起汪清雨,隻會將他引向毀滅……她給了汪清雨諸多正確的諫言,哪怕部分原因是出於私心。她並不是愚蠢,隻是難免會被愛情蒙蔽雙眼。
那元駒呢?他現在又在哪裏?又在承受著些什麼?……還是,真的像崔維落說的那樣……
“這難道不是他應得的嗎?”守在床邊的人再次開口,“不管怎樣,他傷害過你,就要付出代價。”
代價?汪清雨在心底裏冷笑。這到底是要幫我,還是在罰我?
可崔維落忽然無奈地笑了起來,“我答應過你要坦誠,好吧,我承認,事實上這是我對他的報複。可不用想也知道,他怎麼會因為你的死訊而自殺?”他用指腹滑過汪清雨的鬢邊,“他永遠都會記得,他的命是你換來的,又怎麼可能輕易丟掉?我不過是想讓他好好地品味一下痛苦——直到你找到他為止,就讓他像被剪斷翅膀的鳥一樣掙紮一會吧。”
汪清雨猛地睜大眼睛,借著這股驚訝,僵硬的脖子竟向著崔維落轉動了一寸,可代價就是疼得她舌頭根都酸了。
“別亂動!”男生馬上扶住她的頸,又按摩她的肩膀來緩解疼痛。
她一定是聽錯了!崔維落怎麼會讓她去找元駒呢?!
“你沒有聽錯,”麵前的人認真地俯下身來吻了吻她的額頭,“——汪清雨,一旦你的身體養好,我就還你自由,可要找到元駒,就得憑你自己的努力了……還有上天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