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淩怔了怔，望著他緩緩地道：“事關重大，許是要等到夜瑤醒來後再做商討。”
夜暉麵上露出鄙夷之色，竟毫不掩飾，冷笑著道：“且不說前因後果，是貴妃娘娘捏造謠言欺君罔上說是自身懷有龍胎，將瑤兒不明不白扯了進去，光是看在她狠心刺了瑤兒這一刀，就不該討個公道麼？”
穆淩勾起嘴角，笑中似也多了幾分冷意：“哦？”
夜暉看他如此，心中火氣更大，也忘了平日裏的偽裝，不禁加大了聲音道：“皇上莫不是因真的念著同貴妃娘娘多年的情分，想著若能偏袒些便真的偏袒些，嗬，倒是苦了瑤兒……”
本是早就備好了大篇的話想要說出口來，可隻出口了幾句便覺得哪裏不對，夜暉不由住了口，因為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正麵無表情地盯著他，雖未出口嗬斥他的無禮，可初時那副還算和藹的神色早已消失無蹤了，一張俊美的麵孔雖被衣領遮了去，卻見得那雙明亮威嚴的雙眸，如暗夜中的一對熠熠生輝的明星，周遭皆散著冰冷的銀光，望到哪處的人，便要驚得那人顫抖不止。
夜暉竟被這樣的眼神與氣勢所震懾，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些許的膽怯之意，後又很快懊惱自己的懦弱，怎的也想不通怎會害怕眼前的人呢？
忽地，他又醒悟過來。
穆淩他不是別人，正是黃澤國的帝王。
平日裏和他雖相處不多，知他甚少言語，可同夜瑤相處的時候也並未過多的擺出威嚴冷酷的模樣，有時還會說上幾句玩笑，卻不想得他也會有如此的一麵。
夜暉暗道是自己將他想得太多簡單了，穆淩雖年輕，卻也是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奪得皇位的佼佼者，不說踏過多少屍山血海，也不說早些時候他於這深宮詭譎中如何一麵圓滑周全並求得自保，如今隻看天下安康，眾民皆按堵如故，定也是有得一定的手段。
他也終於思索得清楚了，為何夜瑤總是那般謹慎，總想得處處安排得滴水不漏，想必若是出了些許的岔子，很快便會引起穆淩注意，引得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思至此處，他心中頓生悔意，卻仍挺著胸膛，不想在穆淩眼前表現出來，不知從何時起，他見了穆淩總是要下意識地挺直脊背，仿佛這樣才不叫自己在他麵前低了一等。
幾人正僵著，晴錦也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夜暉，卻不好於此刻同他說教，隻得做出惶恐的表情同穆淩道：“皇上，請莫要同他計較，這幾日姑娘的狀態確實有些不安穩，才引得他這般心焦浮躁……”
穆淩的目光早已不在夜暉身上，又似剛剛什麼都未發生一般，隻叫夜暉心驚膽戰地想著那樣的穆淩會不會隻是一個荒唐的幻覺。
“她正睡著？”穆淩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晴錦道：“應是睡下了，皇上若要探望……”
穆淩擺了擺手，竟是大步朝著屋裏走去：“朕不會吵醒她，去看看而已，你們也不必擔心，去別處等等罷。”
說罷，頭也不回地輕輕推了門，就這樣走進了屋中，留得晴錦和夜暉相視許久，也不知做何是好，未過多久，便見夜暉又是眉頭一皺，從鼻中出了口氣，仍憤憤地道：“他！他這又是做何？怎的能私下探望曦兒？聽他的言語竟也是不讓我們陪同，竟是嫌著你我吵鬧多餘，如此真是……”話未說盡，晴錦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將他拖到了遠些的地方，埋怨地瞪著他道：“你近日許是真的心焦過頭了？怎的說話也不經腦子！站在屋子的門前這般喧鬧，若被穆淩聽了去又該如何？你竟叫姑娘養身中都不得安寧麼？”說得夜暉麵紅耳赤，想到此前一係列衝動的做法，也不禁紅了臉，扭過頭去，微垂著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些日子發生得事情確實有些難以預料，也不怪夜暉如此，晴錦瞧著他不同於往日的脆弱神色，一時也心軟了，放柔了語氣道：“阿暉，你心中煩躁，我曉得，不過越是這種時候你我越是衝動不得，穆淩來探望姑娘並未是什麼壞事，你看他並未聲張，孤身前來，定是真的在擔憂姑娘，又怎的會傷她呢？“
夜暉哭笑不得地抿了抿唇，竟不知作何解釋了。他當然知道穆淩不會傷她，或許……
他又轉頭望向已是緊閉的屋門。
隻是他心中某種不安的動蕩在作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