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春雨洋洋灑灑,薄霧升騰,一時間將整個天地都籠罩了進來,宛如水月初生,朦朧的水汽染上窗杦,深了朱紅,墨了青磚。
雨滴順著跋扈的飛簷弧線落下,砸進牆邊的一畦水窪,濺出幾星泥濘。
推開門扉,掀起簾子,隔了堵牆而已,卻是不同於室外的一片清寒,是暖的。
案幾上,嫋嫋的沉香自雕刻精美的香爐中升起,模糊於無形,消散在一呼一吸間。
繡紋繁麗的帷帳被撩起,露出其中同樣上鋪繁瑣繡樣的錦被,以及,一張清麗的女人的臉,卻是劉玨。
梳著雙髻的丫鬟伸手探了探臥床女人的額,側著身子又擰了一方帕子,細細地擦了,轉身離去時不忘放下那重疊的帷幔。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很快遠去。
伴隨著“吱呀——”的關門聲,一室歸於寂靜,隻餘輕微的呼吸聲以及不依不饒透過門縫的雨滴聲響。
床上的人幽幽轉醒,怔怔的望了會兒帳頂,置於身體兩旁的手便撐著床板想要起身。
饒是極力不弄出聲響,慢慢直立的上身還是蹭著錦被發出窸窣的動靜。
外間的丫鬟聽見動靜打了珠簾進來。
四目相對間,那丫鬟一愣,瞬時反應過來,幾個快步走來,動作之急,行走中穿著繡鞋的腳麵隱約可見。
拿過一旁的軟枕擱置在劉玨身後,托著肩胛緩緩地倚著了。
“公主……”那丫鬟也是開口的瞬間意識到不妥,忙改口“王妃,你終於醒了,都一天一夜了……”
攥著衣角,她楞楞像是有點不知所措,半晌像是才反應過來“奴婢去稟告王爺!”
話音未落便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誒——”
大概是因為久躺。乍的坐起,氣血不由有些翻湧,一時人也跟著暈乎乎的楞,以至於等劉玨反應過來,那丫鬟已經走遠,阻止不及。
楚亦風……
垂著眼簾,邊緣的睫毛微微顫著,劉玨不禁喃喃自語。
簡單的三字念在口舌間不由有些酸澀。
閉上眼,整個人鬆懈地倚靠著床柱,內裏卻是不若表麵那般平靜淡然。
好久未見了呢。
自那日替嫁,隔著一方紅帕,隱隱的聽著他說話,後來卻是麵都沒見到了。
“王爺”恭敬的聲音透過門扉,穿過堂屋,清晰地傳來。
慌忙掀開被子,翻身赤腳下床,還未來得及穿鞋便看見珠簾被撩起,是一隻手指修長的手。
墨黑的窄袖長袍,衣領處盤踞著銀線繡成的張牙舞爪的蛟蟒,龍行虎步間不怒自威,一種上位者的氣勢迎麵而來。端的是玉樹臨風,天生一副好皮囊。
望著許久未見的人,劉玨忘了眨眼。
“楚亦風……”久睜的眼睛澀澀地疼,出自生理性的,內裏竟微微有些水意滲透出來。
彼時的楚亦風嘴角微緩,看著溫和,眼神卻是空的,卻在對麵那人喊出自己名號的瞬間,晃了神。
“公主?”片刻間便收斂起自己情緒的他開口疑惑著。
剛剛那一聲不會錯的,雖然小到像是絮叨的喃喃自語,但是卻準確無誤的傳入了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