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漢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楊淩,緊張地道:“大人!大人。”
楊淩艱難地擺擺手,道:事書房。”劉大棒槌站在門口兒朝裏邊張望了一眼,兩隻綠豆眼瞪的老大。
這個莽漢是當兵的,戰場上也不怕殺人,可是卻挺迷信,不敢進停屍的地方,尤其是他聽死的那位姑娘當時穿的是紅衣服,要不是楊淩在這兒,這院子他都不進。
因為他時候聽他的姥姥,女人陰氣重,停屍待葬的死人煞氣重,穿紅衣服死的人會變厲鬼,沒過頭七亂接近是要撞邪的。
楊淩推開伍漢的手,聲音幹地道:“派人通知郡王來領屍吧……,郡王來了,派隊官兵幫助扶柩回去……”
他走到門前,又回頭深深望了那具棺木一眼,這才向主宅走去。一路上,他的心一直突突直跳,腿肚子都在顫:“朱讓槿,凶手十之**必是朱讓槿!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這棺中的朱夢璃,竟是自已在蜀王府花園中見到的那個紅衣高挑女子。當時自已和楊慎邊走邊聊,在林蔭下看到世子朱讓栩和那個女子時,這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已和楊慎的存在,否則世子出於忌憚。不定就不會下手了。”
劉大棒槌把茶放在桌上,見楊淩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兩眼直,不禁深為擔憂,他急急忙忙放下茶,跑出門去找到伍漢道:“伍大人。你看咱要不要去找個大仙回來給大人跳跳呀?”
伍漢聽了這沒頭沒腦地話愣道:“什麼大仙?跳什麼?”
“俺看大人象是撞了邪哩,找個……”
棒槌話沒完,**上就挨了伍漢一腳,他眨巴著綠豆眼,看著伍漢若無其事地走開,不禁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
世子年紀不大就替父秉政,大權在握,手中掌握著富可敵國的財富,可是他卻修身謹然,不好女色。比起許多有幾畝薄田的地主少爺還要端正,在官員中素有賢名。這賢名反過來也成了他的束縛,他愈的不敢在外邊找女人。
年紀漸長,**的需要也更加強烈,一般有地位地少年公子。在沒有合適的正妻可娶時,都會先納妾,後成親。而世子為了這個賢名卻沒有,二十有餘的王爺,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
這時。容貌俏美的堂妹住到家裏來,兩個人一來二去,竟然生了悖倫的戀情。世子即位之日。或許是這位姑娘剛剛現自已有孕,驚慌地跑來告訴堂兄,或者是知道他今日即位,想趁機攤牌,逼他給自已一個交待和安排。自已在花園中見到朱夢璃苦苦哀求,而朱讓槿卻不斷搖頭,最後拂袖而去的場麵,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朱讓槿或許是越想越不安,或者在他回到後宮要向母妃和諸位土司夫人請安時遇到了站在水池邊滿腹擔憂的朱夢璃。兩人再次生爭執,於是朱讓槿突然出手殺人,並趁機嫁禍給在民間和各部落土司中有極大影響力的弟弟……
不對,如果是臨時起意殺人,那枚玉佩就不會出現。應該是他越想越不放心,先定下一石二鳥之計,然後潛入朱讓槿住處盜得玉佩,然後返回後宮尋找機會下手。死屍如果晚現一刻,他已經是蜀王了,就是早現了也沒問題,眼中釘都除掉了,他隻不過晚繼位幾而已,這王位又跑不了,有什麼好急的?
楊淩在腦海裏象過電演一般,把整個猜測情節從頭濾了一遍,越肯定是世子所為,現在缺少的隻是證據,就憑自已和楊慎看過他和堂妹交談?這能讓人疑心到他,但是卻絕對不能做為證據抓他。
證據!
楊淩想到這裏,不由精神一振。桌上早堆了幾大本按察司問訊相關人員地筆錄口供,現在都沒必要看了,按察司也沒從那裏邊找到什麼證據。真正的證據應該就在他今日搜出的東西上。
楊淩的目光落到“樂善集”信匣和那本字跡娟秀的冊子上,沉吟良久,他拿起了“樂善集”,重頭戲先放在後邊,先看看朱讓栩有沒有可疑吧。
楊淩打開書匣,先把朋友之間地來信看了看,就連保寧那位苗族酋長的來信都重新看了一遍,沒現任何異狀,然後他吸了口氣,拿起了絲線捆著的那些信劄。
內容主要是男女之間情意綿綿的貼心話,以表思念之情,對於住處、環境、家中的提及極少,看了三封信,終於看到了颶拉兩個字,再回過頭來看看信中地內容、語氣,楊淩微微一笑:“這應該是那位拓拔姑娘的書信了,她和朱讓槿果然已彼此相戀甚深。想不到那個看起來高傲清冷的女子,在信裏也是這般柔情若水,愛戀似火,地這般深情款款,比我的憐兒還厲害。”
朱夢璃也住在金川一代,但是她是漢人,不會習慣用颶拉這個藏語來表達那個地方,就算不寫成雜穀安撫司,也應該用漢譯的金川才是。
匆匆又瀏覽了後邊幾封信,從信中描述的情形越肯定是拓拔嫣然,因為裏邊有提及牛馬和縱馬草原的情節,顯然不象是那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圈在深宮裏鬱鬱寡歡的朱二姐。
朱夢璃地手劄記的很散亂。有情詩,也有陰下雨、花落風吹就感傷不已的詩詞,感情是個林黛玉似地人物,長了一顆易碎的七巧玲瓏玻璃心。
楊淩耐心地看著,時時抑製著潑點茶水上去,或者放到火上烤一烤。於是乎那位奸夫姓名就會豁然顯現出來的衝動,一個字一個字地耐心讀著。
冊子雖,字記地卻密,這樣的字體倒和朱夢璃的性格有些相似,謹慎微……可是偏偏這樣的女孩兒,反而敢作出尋常女孩不敢觸及的禁忌來。
雜亂的東西太多,偶爾提及那個男人,也隻是含蓄地以他來代替,對方的身份、地位、姓名隻字未替。楊淩翻著翻著忽地心中一動:世子曾經被扣為人質一個多月,如果世子就是那個男人。這個連刮風下雨都傷感不已的多情女孩兒不可能一點記載都沒有。
他迅向後翻去,找到了!他忽然看到了都掌蠻三個字,立即停下了手,一行行字飛快地從眼前掠過,雖然她仍然沒有提及那個男人的名字。可是卻隱晦地提到了都掌蠻叛亂,他身陷敵手的事,字裏行間充滿了一個女孩子對情郎地癡情、擔憂和思念,筆調憂傷,其中一句也提到了有孕在身。卻是一筆代過。
再後邊,筆風明顯地歡快了起來,或許是過於開心。其中有一句明明白白地提到“已經聽他被救出來了,可是直到今看到他回宮,我才真的放下心,當時真想撲到他的懷裏,可是當著娘娘的麵,他看也不敢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心裏一定也在想著我……”。
楊淩看到這兒,心裏一陣難過,停了好久。才繼續向後翻去,後邊隻有幾句了,除了大量歡快愉悅的自賦詩詞,寥寥幾筆都是他今日來看我,開心就好整理或者我見到他,應該是兩人私相往來地夜晚過程,自然一筆略過了。
楊淩看完了手劄,忽地想起一事,又翻了翻官法的律法條文,閉目想了良久,忽然拂袖而起。他大步走到門前,喚道:“漢,隨我去蜀王府。”他摸了摸腰間的火槍,又檢查了一遍槍彈,然後換到了一個易拔出的位置,用衣袍掩上,然後大步走下了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