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借勢呼風(1 / 3)

焦芳撚著胡須,微微溜了楊淩一眼,楊淩抄著手笑吟吟的一搖頭,他立即止住了步子。受到劉瑾的暗示,圍攏到王華和楊廷和身邊的官員越來越多,一個個情緒激昂,執意要求楊廷和、王華代表朝臣向皇帝進諫,務必促使皇帝對今日大逆不道的行為公開道歉。

楊淩此次回京,已決意開始對劉瑾動總攻,他知道,如果任由劉瑾繼續猖狂下去,那麼他必死的理由也許會更多,要鏟除他也更有把握,但是霸州之行,使他知道有些地方的吏治已經敗壞到了何等程度,如果朝中再有劉瑾這個大奸做亂,要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盡管現在出手,有一定的風險,甚至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他已決意現在動手。

要動手就得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政治鬥爭無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都必須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個能公開見人的理由,就象這些為了博取賢名、為了泄亂憤、為了趁機抨擊劉瑾的各路政客們,都擎起了“孝道、禮教”這麵大旗一樣,他也需要一個堂皇的理由。

這個理由,因為正德的一句錯話,因為百官趁機難的場麵,已經提供給他了。在政壇上已非吳下阿蒙的楊淩,也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順勢而動,以四兩撥千金,這場各懷目的的大議禮,誰是最後的贏家?洪流最終將衝向何方、衝向何人?

楊淩正看的得趣,腳後跟忽然被人踢了一下,扭頭一看,隻見一個女子衝著他一努嘴兒,隨即姍姍行去。那女孩兒一身縞素,可人的臉蛋俏如一枝梨花。楊淩怔了一怔,才記起那是蜀王之女,如今貴為公主的朱湘兒。

楊淩莫名其妙,四下瞧了瞧,遲疑未動,朱湘兒走到側殿角門旁,扭頭瞪了他一眼,隨即往殿內一擺頭,先行走了進去。楊淩疑疑惑惑的跟了過去,站在門口先向裏邊探了探頭,生怕朱湘兒從門後邊抽冷子蹦出來,當頭就是一棒,好在一探頭正看見她站在殿裏頭,楊淩這才放心的跟了進去。

楊淩見殿中隻有朱湘兒和站在殿角的兩個宮女,便上前施禮道:“楊淩見過殿下”。

自從楊淩揭朱讓槿陰謀,保全蜀王一係令名之後。朱湘兒對他已無成見,可是那日永淳公主一番授受不親的話,卻在她的心中布下一道心魔。見了楊淩,這妮子總有點兒不自在。尤其今日是要促使楊淩早些去看永福,朱湘兒更覺的不自在。

她幹巴巴的道:“國公免禮公回京。還沒見過皇上和永福公主吧?”

楊淩道:昨日下午回京,今日一早來祭拜太皇太後,還不曾單獨參見皇上和公主殿下”。

朱湘兒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道:個……永福公主很關心白衣庵建造的進度以及費用的籌備姐聽你已回京,囑你去皇庵見見她麵問問這些事情”。

楊淩一聽,有些為難地道:“現在?沒有皇上的旨意,不太方便吧。既然如此,我先去見過皇上,請了聖諭便去”。

朱湘兒一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道:“不必了,昨晚皇上就下口諭了,本公主叫人領你前去便是”。

朱湘兒喚過兩個宮女,囑她們領威國公去皇庵一行,楊淩見推辭不得,隻好隨著兩個宮女去了,走出殿門,見一眾官員有的振臂高呼、有的慷慨陳辭、有的怒衝冠,楊淩不禁厭惡的皺了皺眉。

他能理解正德皇帝那種既無奈又鄙視的心情,如果換了他是皇帝,恐怕他也要被這群混蛋氣的七竅生煙,起碼也得拖下去一半大棒侍候。至於嘛,這算多大點事,一個個激憤的好象國將不國了一樣,那些別有所圖的人本是趁火打劫,那也罷了,偏是那些的聲淚俱下的腐儒,真是叫人惱不得,恨不得。

此時聲浪越來越高,皇太後已經無法忍耐了,與皇後兩人沉著臉聯袂走出殿來,眾官員正在大講特講的議禮,見了兩代國母焉能不知禮,立即停了議論拜倒下去,隨即又向張太後痛訴皇帝的失德失行。

楊淩站在側殿廊下,一拂袍袖,隨著兩個宮女去了。朱湘兒見他走了,趕緊趕回太後身邊,悄悄扯了扯永淳公主衣袖。永淳公主一直伴在太後和皇後身邊脫身不得,此時兩後正在安撫群臣,顧不上她,她忙悄悄退了幾步,然後低聲問道:“他去了麼?”

朱湘兒鼻子一皺,得意的道:“本公主出馬,還不手到擒來?”

永淳見母後和皇後正對一臉委曲、好似受了極大侮辱,以致哭得鼻涕眼淚一臉滂沱的鄭禦使等人好言相勸,便道:們去看看”。

永淳姐妹情深,她冒傳姐姐的意思,結果太後指婚,選中了那個短命鬼黯夜,永淳一直內疚於心,覺得是自己害了姐姐。

永福在太後麵前公然表態喜歡楊淩欲下嫁而不可得,無奈之下選擇出家避嫁,從正德那裏知道了姐姐用意的永淳,盡管對於堂堂公主下嫁一個妻妾成群的人仍不以為然,卻還是決定成全姐姐,盡量幫她促成機會。

楊淩坐在素淨的禪房中,一杯清茶嫋嫋,室中有股淡淡的幽香,不是茶香,不是脂粉香,是檀香卻又淡了些。門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到了房門前卻忽然慢了下來,靜了片刻,房門口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襲月白色的緇衣,秀簡單的束於腦後。

楊淩急忙站起身來,躬身道:“見過長公主殿下”。

永福的眸中有一道明顯的喜悅。她抑住了激動的心情,恬淡的一笑,柔聲道:“國公請坐,我雖尚未出家,卻也算是帶修行,俗世間的稱號尊榮都稱不得了,國公還是叫我修緣吧”。

楊淩喃喃的應了聲是,永福款款而行,大大方方自他旁邊步入房中,她的緇袍是絲製的,輕盈純淨的月白色,緇袍很寬鬆,可是由於十分柔軟,走動間隨著身體擺動。時而貼身、時而分開,總能如驚鴻一瞥,映出她纖美的嬌軀曲線。宛如一枝搖曳的百合,空靈中透著婉約。

兩個人在禪房炕邊坐下,中間隔著一個炕桌。永福輕聲道:“我在佛堂正為太皇太後誦經,聽國公來了……國公是剛剛回京麼?”

楊淩道:“我昨日下午回京,因時辰已晚,今日才進宮來。霸州查抄已畢,回來後我去看過皇庵,整體規劃已畢。主體部分正在築基,現在色也暖了,建造也快,我想到了秋上,主庵就能蓋好……”。

永福一邊聽著,一邊提起茶壺為楊淩續上茶水,又從炕桌下拿出一個玉製薰爐,親手放入香料,動作不急不緩,優雅美麗。

做好了這一切,她就帶著淺淺的微笑,注視著楊淩的臉龐,傾聽著他話,雖然楊淩講的都是些枯躁的事情,什麼查抄了多少財產,變賣折現後是多少銀兩,白衣庵現在規劃建造的情形等等,她卻似聽的津津有味,一雙寶石般的星眸澈如泉水,深深的望住了楊淩。

絮絮的著話,楊淩被那雙眼睛看得有些局促不安起來,察覺了他的不安,永福也驚覺自己盯視人家太久,忙含羞移開目光,望著熏爐中淡淡繚繞而起的香霧,輕聲道:“秋麼……秋主庵就能蓋好……”。

眸光一閃,猶如燭花一跳,永福好似從什麼思緒中剛剛跳醒出來,低聲道:“國公剛剛回京,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至於修庵、用度這些事,我也就是聽聽,你作主就好了”。

那含情脈脈的一瞥,可不象個六根清淨的出家人,楊淩的汗毛忽然豎了起來,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局促的起身道:“今日剛剛進宮,還未見過皇上,如果……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先告退了”。

永福有些失望,可是又想不出借口留客,抿了抿唇,她乖順的點頭:送國公”。

楊淩忙道:“不敢不敢,公主請停步緣居士請留步楊淩一拱手,忽地觸及袖底一物,聲音不由一頓,忙從袖中翻出那串手鏈,道:在霸州,現這串紅玉珠子很是可愛,特意攜進京來,奉與殿下”。

永福眸光掠過一抹不敢置信的驚喜,盯著那串紅珠,似欲伸手接過,卻又收了手,訕訕道:現在是修行之人,要這東西做什麼?”

楊淩忙道:“這個……這是一串念珠,楊淩無意間尋到,覺得與殿下最是相配,是故冒昧奉上,但願殿下不嫌棄。”

永福聞言遲疑了一下,這才接在手中,輕聲道:“多謝國公”。

楊淩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殿下留步,我告退了”。

目送楊淩匆匆離去,永福公主幽幽歎了口氣,這才低頭打量那串所謂的念珠。這是念珠?分明是一串手鏈嘛,她掀起衣袖,把手鏈套上。纖巧白晰的手腕從衣下露出少許,宛如一管打磨晶瑩的美玉,那串彤紅的珠子一套在皓腕上,白的白,紅的紅,都是一團粉潤,不出的明豔。

摩挲著腕間光滑溫潤的珠子,永福公主癡癡出神:秋,秋就要搬到楊淩的宅邸前去住了前隻愁兩人之間淵之別,永遠沒有機會,可是如今似乎有了機會,但他不知自己的心意,又豈敢越雷池半步?剛剛的隻多看了他幾眼,就把他嚇跑了,還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呢,那點膽,真不男人,被他氣死了。

可要他不懂自己的心呢,偏又送了自己這串珠鏈,要如何與他接近?楊淩啊楊淩,我朱秀寧為了你,可是連出家的手段都使出來了,這層窗戶紙還要我來點破麼?難不成……難不成還要我這尼姑放下身份去勾引你?

“啐啐啐”,一念及此,永福頓時麵紅耳赤,為自己羞臊的無地自容。

“姐姐在做什麼?喝茶喝到了茶梗麼?”永淳和朱湘兒冒冒失失的闖進來,正碰見永福公主想的忘形,含羞自啐。

一見妹妹到了,永福公主更加害羞。忙道:

“沒什麼沒?內務府好大的膽子,合著教訓還沒吃過,真當我姐姐出了家呢,供應的什麼破茶呀,居然有茶梗?”

永淳公主火氣不,方才和朱湘兒躲在外邊偷聽,姐姐溫吞水似的,明明愛煞了人家。偏就不敢一個字,把她急的要命,結果楊淩好死不死的,居然送給姐姐佛珠,真是氣人,他還挺願意讓姐姐出家的呀?

妮子為此憤憤然的,結果一衝進來又以為內務府拿劣茶侍候姐姐。永淳公主撅著嘴兒正生氣呢,忽地瞥見姐姐腕間紅光一閃,定睛看了看。永淳不由驚咦一聲:“姐姐,你不是什麼飾都不要了麼,什麼時候又配了串珠子……”。

朱湘兒抓住永福的手,仔細端詳的那串紅玉手鏈,嘖嘖讚道:瑩剔透,赤紅如血,是最上等的瑪瑙手鏈呢,好漂亮,難得粒粒飽滿圓潤,大如一”。

永福慌忙褪下衣袖,羞窘的道:不是手鏈,這是……這是楊大人送我的一串念珠”。

永淳呆呆的問道:“念珠?念珠是這麼戴的麼?”

永福公主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象隻跳進油鍋的蝦子,惱羞成怒的分辯道:“我它是念珠,它就是念珠,要不然你們,它是什麼?”

永淳一見皇姐要抓狂,忙不迭點頭道:“念珠,念珠,這就是念珠!”

朱湘兒也雞啄米似地道:“對對對,分明就是念珠大人送的念……念珠……”。

者無心,聽者有意,永福公主心裏怦地一動:念珠,念朱,楊大人念朱……,是這個意思麼?他是秀才出身,這些借物喻情、拐彎抹腳的手段他一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