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婢冒犯落雁,拋至江邊,自生自滅……”這是他最後說給我聽的。聽了這句,如雷貫耳,身體的那個地方比這一身傷還要痛,這句話絕了我一切希望,我的一生就要結束了。
“我以性命起誓,長清掌門萬萬年不得與心愛女子白頭偕老。”我拚盡全力吼出。不知被誰踢到了柱子上,徹底的昏死過去。
受此刑責隻因我撞見了掌門與落雁歡好,似魚水般纏綿。掌門他知道我是不會說的。為什麼還要這般待我?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再去控製記憶,隨它一點一點浮現,細碎的片段是那樣真實,朦朧之中,亦真亦幻。
“梅兒,梅兒,醒過來……”一片雜亂之中,似乎有人在叫我梅兒,很是溫柔。我緩緩的睜開了沉重的眼眸。
這一覺,我足足睡了七日。醒來時分,已是黃昏時刻。牖外是百鳥歸巢的勝景,暮靄似染了胭脂般漂亮的紅色,在天空中飄浮,變換形狀。我揉揉了眼睛。
我竟可以視物了,這是我首先意識到的。這回與以往不同,終於看得真切了。我費力的支起身子倚在榻上,將散亂的青絲粗略的理了理。
臉上還有些刺通,麻麻的。還算可以忍受,我索性隨它去了,不再去摸索。
“可憐這般難得的好天氣,徒兒竟醒到了傍晚。”隻見一白衣女子盈盈而入,她的腳步很輕似乎是飄進了房中。她應該就是醫仙穀主——白輕。
我笑著望著她,輕啟唇齒,言,“傍晚又如何?終歸是醒了。”
我抓住了穀主伸出的手,坡為費力的站了起來。醫仙穀果真不同凡響,相比之下,穀主周身所散的清靈之氣比之掌門又多了不少,真是個驚世駭俗的女子,我默默的讚歎道。
“你這番模樣,該是看清了。喚生師父於我聽聽。”穀主將我扶到梳妝台上,待我坐好。穀主又隨手點亮了一旁的蠟燭。
“瞧,我的徒兒真美。”順著她的聲音,我看向銅鏡,昏暗的銅鏡上映著一張臉,柔美的柳葉眉,精致的雙目,幹淨的櫻唇,透著嫩紅的皮膚。鏡中之人是我嗎?
穀主依舊淡淡的笑著,比之霜降,穀主的笑容多了一分清冽少了一分天真。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並不感激她,我不相信這會沒有代價,我不想活的愚蠢,至少讓我知道我是活著的價值,哪怕是做一個行屍走肉,滅絕人性的死士,我也要知道。
“是嗎?我現在後悔了。”穀主回答道,分明的諷刺的語氣,不知為何,我竟讀出一分寵溺。“哪裏有那麼多為什麼?隻因你是我的徒兒。怎麼,你不認嗎?”
“師父。”我輕聲喚道,打斷了穀主,也不知該用何種語氣喚這聲師父才算得上真誠,自然。畢竟,我是第一次喚人師父。以往也隻是喚掌門師尊,多了分刻意與奉迎。
這樣好的師父,這樣與世隔絕的桃源,我不想錯過。
“嗷……嗷……”雪兒這家夥,極不配合地嚎叫了幾聲,用它深藍色的眸埋怨的看著我們,片刻,又將腦袋委屈地埋入雪白的狼毛下。大概是我們吵到它了。這家夥整日的睡,也不看門護院,我也是第一次見這般有個性的狼崽。
師父充耳不聞那號叫聲,拍拍我的肩說道,“再去睡一會兒吧。記得不可以吃辣,三天內不可以見光。”
我聽著師父的囑托,若春日融化的涓涓細流般淌進心田。我雖沒了睡意卻還是應著。師父將我扶到了床上。我目送她打開房門,步步遠離。她背影的那抹白紗,讓我莫名的覺得熟悉,心安。
我是江流兒,自從記事起就沒有人疼愛,到了醫仙穀卻來了個天翻地覆的轉變,我嚐到被人愛的滋味,它比愛別人要甜的多。甜到我害怕一閉眼,就會失去。
我動了動乏力的身子,試圖讓它再有些活力。無所謂是翻身下榻,扶著房內的物什慢慢的移動。手上的繭子不知為何褪了個幹淨,嫩生生的白荑卻讓我感到空落落的,心裏很是不踏實。內力雖還在,我卻無法調動,大抵是讓師父封了吧。
許久,我才勉強踱步到榻上,看了一眼依舊懶散的雪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