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腳拿開!”
踩我枕頭的大漢用眼睛瞟了瞟我,甩出手裏的四張牌說:“我贏啦!”這才移開腳,在我的枕頭上留下了肮髒漆黑的一道鞋印。我臉在抽搐,仿佛肮髒了的不是我的枕頭,而是我的靈魂。
我憤恨吼道:“為什麼把我的鋪蓋丟在地上?你們有點素質沒有?”
四個大漢當我不存在似的忽略了我的呼喊,依然打著他們的撲克。
遇見這樣無素質又不要臉的人物我也隻能是忍了,無奈拾起枕頭,將它拍打得勉強幹淨。接著,我伸手去拖摞在我床鋪上的編織袋。一個袋子被我取下時,掀起一陣迷蒙的灰塵,揚得小方桌上的吊燈照射範圍內充滿了顆粒物。
一個大漢咳嗽兩聲,一口濃痰吐在地上,扔掉撲克,指著我便罵。可笑的是,他罵人的方言我竟一下聽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僅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的得知,那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我強忍怒意,指著床鋪說道:“我是你們的新同事,就住在這張床鋪上,把你們的行李放在床底,我要鋪床睡覺了。”
四個大漢相視一眼,默不作聲地洗牌,開始了下一局的戰鬥。而當我鋪好床鋪,拿著牙刷和杯子洗漱完畢後,回到宿舍,我的鋪蓋又被拖到了地上。一個大漢正將放在床底的編織袋再次拖出,往我的床上推。
我再難以忍受,吼了句髒話,伸手推向大漢托著編織袋的手,一把將他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小方桌旁勉強支撐住身子,而他的編織袋也落在了地上,撕拉一聲破裂開來,蹦出了一堆血紅血紅的大棗。
“哎你個賣溝子的……”被我推開的大漢爆了起來,張牙舞爪地撲向我,我大吼一聲和他針尖對麥芒地扭打在一起,勉強和他對抗了個平手,而當另外三個大漢加入戰局後,天平很快傾斜到底,我被打翻在地,劈劈砰砰地挨了一陣拳打腳踢……我護著腦袋完全沒有了反抗的能力,身上一陣陣痛接踵而至,痛得多了,竟然反而有些麻木,甚至,我驚愕地發現自己還能有一些注意力,回憶起和魏航從前在流浪賣唱時打架如同家常便飯一樣的光景,於是也聽懂了些許他們罵人的話:罵“賣溝子的”的應該來自新疆,罵“邊娃”的,應該是青海的,罵“瓜慫”的是個陝西的,罵“媽賣批的”應該是個四川的……
我摸到一個滾落在牆角的空啤酒瓶,砸碎在地上,倒握著瓶頸,瞅準一個立在地上的腳,刷地一下紮在了腳背之上……
“啊……”撕裂般的慘呼像殺牲口一樣。我趁機站起,拿著碎口的酒瓶護在身前,吼道:“他媽的欺人太甚!來啊!讓你們知道知道老子是不是好欺負的!”
四個大漢咬牙切齒地看著我,被我紮了腳的那個捂著腳背哎呦不停,看我的眼神尤其凶惡,卻是真的沒了一個敢繼續上手揍我,我的暴怒和瘋狂暫時壓製了他們。
但大門咣地一聲被人踹開,湧進幾個保安部的人,看見我拿著個碎了的半個酒瓶,紛紛將帶著敵意的警棍指向了我。
新疆大漢指著散落一地的大棗,對保安部的人說道:“哎……他咋回事嘛,大棗吃不成了嘛,被他弄爛了嘛!”被我紮了腳的陝西大漢扮委屈狀,說:“俄滴腳,疼死撩!”另兩個大漢指手畫腳地一陣添油加醋……
“我操!惡人先告狀是吧?”我用碎酒瓶甩動著我的憤恨,結果是被一根警棍甩在了胳膊上,將酒瓶打落,然後有兩個保安部的人從背後按住我的胳膊,強行將我拖出了宿舍,丟進了保安部辦公室。
保安部長斜眉歪眼地看著我,忽然大笑,從桌上的桌上煙盒裏抽出兩支軟中,丟了一支給我說:“這事肯定不怪你,屋裏那情況,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不過嘛……我也得表表態度,不得不把你先請過來坐一下。那四個老家夥,真他媽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