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時間度過起來猶如飛逝,一句“老公”,足讓我飄飄然、酒不醉人人自醉地迷糊了一兩個小時。直到向夢找到我時,我想,我的臉上兀自掛著笑顛兒了的、顫麻木了的表情。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為向夢扯開一張椅子,喊老板道:“老板,再加二十個串、兩個大腰子!”
向夢坐下,臉色卻不太好。她皺眉說道:“還吃呢!你都吃了多少了?饕餮說的就是你!”
我嗬嗬傻樂道:“姐姐你忙了一晚,還沒吃東西呢,弟弟這是……這是犒勞你!請你吃宵夜。”
“無事獻殷勤,非……”向夢瞪我一眼,嗔怒的話語隻說了一半,臉頰卻緋紅了起來。
“非奸即盜?這麼暴力的詞語你都想得出來?”我抖著眉毛,毫不扭捏地挑逗她,甚至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滿腦子都想些什麼呢?”
“你!”向夢真有些氣了,拿起一把我擼完的肉串釺子,橫起那些銳利的鐵尖尖,用力地紮我的肉。
“哎呦!謀殺親夫啊!”我鬼喊鬼叫著,混不吝地迎視著身邊一眾人帶著善意微笑的目光。
“別鬧了!”向夢用鐵釺敲打桌麵,怒視我片刻,忽又歎了歎氣,表情變得凝重,道,“陸鳴,我有話想問你。”
“什麼話?”
“別嬉皮笑臉的!我問你,哎呀你坐端正……”向夢伸手,用兩個指尖狠狠地掐了我一把,令我齜牙咧嘴慘叫不已,卻是終於坐得端了。她正色說道,“陸鳴,能告訴我,你一個人在這個燒烤攤,有什麼事值得你高興成這個樣子?”
我微笑不語。
向夢歎氣道:“戀愛中的人,可不要變成了傻子!”
我見向夢說得正經,臉色又嚴肅得似是快要滲出雨點來,終於把笑容拋到了一邊,有些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你幹嘛說我是傻子?”
向夢眉頭緊鎖,下意識地向四周看看,小聲問道:“我問你,前些日子,咱們廠開中間交接大會的時候,有人在時光國貨總經理講話的時候,潑了一桶油漆……”
手中擼了一半的肉串就此停留在半空,我有些敏銳地抬眼尋摸了一陣向夢的表情,總覺得她話裏有話,因不知她是何用意,隻好謹慎說道:“這事你也知道了?”
向夢道:“廠裏到現在都沒查出潑油漆的人是誰……我覺得很蹊蹺。我問你,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幹的?”
嘴裏嚼著的食物也突然沒了香味,我味同嚼蠟地吐掉了殘渣、丟掉了肉串,說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經過這件事後,王瑜挫敗,那麼誰又是受益最大的人?”
“我很明白這裏麵的道道,但是……”向夢搖頭說道,“我不是想知道這些。”
在向夢炯炯如炬的目光注視下,我隻覺得自己的兩隻手都沒處放,隻好端起了桌上的啤酒杯以作掩飾,輕輕飲了一口,道:“那你想要知道什麼?”
“林裳!”向夢忽然加重了語氣,“我是說,時光國貨的林總,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像是一個做了錯事又說了謊的小孩,麵對著自己嚴厲的家長般,緊張地幾乎難以抬起頭來,混亂中我幹笑了兩聲,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以前又不是沒見過我和林裳在一起。”
“可我那時候並不知道林裳就是時光國貨的林總。”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不正說明你已經知道她身份了嗎?”
向夢頻繁地點頭說道:“好好好,不說這個,那我問你,潑油漆事件發生的時候,你在不在場?”
腦海中猛然回憶起,在那個通宵未眠的極度疲倦的早晨,我站在B區F管廊上,用力地拉扯那把長柄的油漆刷子,將滿滿一桶黃橙橙的油漆,傾倒在了站在講演台上的林裳的頭發上……這件事我早已在心裏折磨了自己千百遍,許久才得稍稍轉移注意力。卻不曾想,今晚被向夢徑直地提起了這件事,不由得又一次令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痛楚當中。我隻感到頭發一陣陣地發緊,適才飄得沒邊的心情此時迅速跌落深淵,就連周遭一眾陌生的食客,在我的眼中,似乎他們的表情也都瞬間沒了笑容。
我陰沉著臉說道:“在場。”
向夢咄咄逼問道:“既然在場,看到自己的女朋友當眾出醜,你當時是什麼反應?”
我不由自主地從椅中站起,扶住桌角,穩住自己被酒精滲透了的軀體,有些大聲喊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陸鳴!”向夢同樣從椅中站起。她雖沒我高,但叉腰挺立、仰頭迎視著我的她,氣勢倒比我更壯些,她也有些大聲說道,“不對,不對!陸鳴!她是你的女朋友,但你當時表現得太冷靜、太瑟縮了!以我對你的了解,這麼久了,你早該把那個潑油漆的人揪出來了!至少,你的注意力應該始終集中在這件事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