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難以解脫的沉重(1 / 2)

“親子之舞”按部就班地排練著,除舞蹈動作的精雕細琢和隊形的反複編排外,另加入了樂器伴奏的合練。沒有了魏航和其樂隊的參與助陣,這一部分的工作頓時成了親子之舞的軟肋。好在吉他伴奏的角色由我擔當以外,另有兩名還算多才多藝的家長,一個吹奏短笛,一個演奏手風琴,三人加在一起,勉強扛起了伴奏的重擔。

\t隻是排練之時,每每進入膠著不定、需要郭芓蕎拿捏琢磨的時候,排練往往陷入莫名的僵局。那是因為,她總在不自覺地恍惚出神。

\t其實我又何嚐不會走神?按說樂器使得最好的該是我,可演奏中節奏最不穩定的也是我。林裳的音容笑貌便像是懸浮在空氣中帶著磁性的幽靈,總會不落痕跡地掠走我的心神。

\t可我的不鎮定比之郭芓蕎,隻是雪片比之冰山了。

\t她的視線總是從舞蹈鏡的範圍內偏移而出,指向空洞的大門外。我不敢看她的眼神,那淒冷而又楚楚可憐的眼神,很容易與我的情緒合成共振,震痛我原本已經痛麻木了的心髒。

\t“郭老師!”有個家長脫下頭戴的卡通演出服頭罩,有些不愉快地向郭芓蕎提醒道,“郭老師,您覺得我們的排練,算是認真地走了心嗎?您覺得,這樣的排練效果,足夠我們在藝術交流中展現出我們的全部嗎?您覺得這樣的教學,對孩子們有任何有意義的提高和幫助嗎?”

\t郭芓蕎愣了一愣,這才不安地從重重心事中回到現實。她局促地理了理頭發,答非所問地道:“嗯……那個……隊形還不夠緊湊,我們再來一次……”

\t這句話很快迎來了更多憤懣的發泄,教室裏開始充斥喧鬧的聲響。

\t“對不起,各位!”我起身大聲說道,“抱歉,郭老師這段時間已經嚴重過勞了。我想,大家也都能看得見,她的付出和她的辛苦。就請給她一些恢複體力和精力的時間,好嗎?”

\t……

\t人群在種種不愉快的聲音中散盡,我支開了尕丫頭,穿著微有些笨拙的狗熊演出服一蹦一跳地挪到郭芓蕎的身邊坐定。幾番提氣說話,卻又幾番喪氣沉默。

\t郭芓蕎咬著嘴唇,忍著抽泣說道:“對不起……瞧我,把排練都給耽擱了。”

\t我微微歎息,終於問道:“你和汪銘……”

\t郭芓蕎陡一聽見這個名字,眼眶頓時紅了一整圈。她並沒有說出他倆關係的轉折、變化,與結果,她隻是一邊強忍著胸中的低沉,一邊歎息說著:“那是一個我一點兒也讀不懂的城市,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平行的宇宙裏的一個不平行的世界。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我不知道,我還能拿出什麼,來同他一起分享、一起體會……”

\t愈發沉重的語句裏,字字如同針紮。

\t“沒事……我沒事的……”許久,郭芓蕎反倒安慰起了我,說道,“有啥子嘛!生活還不是一樣地過?沒事,我很快就好起來了……明天我就好起來了!”

\t郭芓蕎搖搖晃晃地從小凳上站起,試圖露出自信的笑容,邁出的步子卻如同那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左右搖擺、難以站定。她堅決地拒絕了我的相助,隻把個淒涼病態的身影,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視網膜中,許久難以消散。漫長的痛苦,除了她自己去承受、去解脫,沒有人能幫得了她,誰也不能。任誰,又能夠對待曾經海誓山盟的感情的劇變,能夠從千絲萬縷的糾纏中脫身?

\t就如同幾天前,簡直像赴死一樣回到海青工具廠的我,重新打開老屋子的門,用一塊潮濕的抹布對屋子進行著最後一遍的清理時,我又怎麼能夠有心情去分清,屋裏的物件,究竟哪些屬於我,又有哪些屬於林裳?

\t帶著瀕臨混亂的種種美好的、悲傷的、快樂的、難過的回憶,認認真真地環視了林裳的整間臥房,癡癡呆呆地隻覺得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裏都停留著她的影子和她的氣味。記憶的定格,是那個紅花豔了整個黑夜,卻混亂了我心緒的告白之夜,那個夜裏,林裳為我所唱的孟庭葦的《等待花開》……我隻胡亂地收拾了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狼狽地拖了幾個編織袋塞進車子,一股腦兒地運回了彭州。而後絲毫不敢停歇地將林裳的大切諾基從頭到尾、由外及裏地親手清潔一番,用難以支撐靈魂的身子將車子開回成都,把那車鑰匙、老屋子的門鑰匙,以及開啟我快樂心扉的鑰匙,一並交給了依舊幹脆利落的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