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裳的指尖觸碰到兩個在寒風中緊緊依偎著的風鈴娃娃,掛著淚珠的臉上又浮出了些許的笑意。她不無憐惜地說道:“她一個人在這裏受凍就是了,幹嘛還要再拖累一個,兩個人一起受凍呢?”
\t“你這是什麼思路?”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是因為她一個人在淒風苦雨中受涼受凍,我才不忍心,非得有另一個陪著她,心裏才會覺得好些。”
\t“所以你對我的感情,也是這樣的嗎?”林裳注視著我的眼睛,越說聲音越低,“我想,也許是可憐我、同情我的成分,占據了你對我的感情的大多數……”
\t我皺眉道:“男人對女人的愛,本來就是一半情愛、一半憐愛,兩者缺一不可,少了哪個,就談不上是份真實的愛情。”
\t“如果是這樣,那麼女人對男人的愛,就一半是包容、一半是依賴,兩者同樣缺一不可,少了哪個,一樣談不上是份真實的愛情。”
\t我幽幽地說道:“從前的日子裏,倒是總讓你包容我了,一直都沒能給你一幅可以依賴的肩膀。”
\t林裳善意地笑笑,再次伸出指尖,分別碰了碰兩個風鈴娃娃的鞋子。瓷珠分別碰撞在男娃的褲腳和女娃的裙擺上,發出一陣陣悅耳無比的脆響。這脆響伴隨著電影院角落裏,長流水式的盆景與魚池的汩汩作響,仿佛山澗裏,清泉激起鵝卵石發出的撞擊聲,一陣又一陣,隨風輕柔地飄飛著。
\t“你……你會回愛羽日化嗎?”林裳忽然問道。
\t“呃……沒想過,現實情況也不允許我這樣去想,”我答道,“不過,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t“她很希望你能夠回去吧?我是說……艾思彤。”
\t我不由得愣了,抬頭不解地看林裳的臉龐,但終於點頭說道:“也許是吧,但她並沒有表達過。”
\t“可艾仲澤表達過,”林裳收起了全部的笑容,再次以冷豔的表情淡漠地朝向我,“就在剛才的晚宴上。”
\t“他表達,又代表什麼?隻是一番客套話罷了,作為主人,敬酒時有意繞過我,對他而言是一件很不體麵的事情。”
\t“不,他說的是真心話,他希望你能回愛羽日化,”林裳低頭看著搓著腳下塵土的自己的鞋尖,有些苦澀地笑笑說,“看來你和艾思彤相處得很好……她擁有了你這樣一個真心對她好的朋友,艾仲澤終於可以對艾思彤放心了許多。”
\t我措辭許久都未能說出些什麼,沉默當中停當著、停當著,胸中忽然泛起一陣遲滯,本能地對這些雜亂話題感到沒來由的抵觸。於是突然便發起火來,頗有些不耐地說道:“這些事對你來說重要嗎?我回去或者不回去影響你的複仇大計嗎?或者說,我又夾在其中,讓你感到紮眼了嗎?”
\t林裳的表情忽然變色。
\t我扯著林裳,將她拉出了電影院,暴露在月光的洗禮中,指著她的身子,又指指天上的月,道:“抬頭看看,你!你就像是這月亮,隻存活在午夜的時間裏!但艾思彤不同,她總會讓我感到陽光般的燦爛!請你不帶有偏見地,用你善良的心想一想,她,可不可憐?那個女孩,如果那個女孩有你一半的美麗,她一定會是一個快樂得毫無憂慮的完美女孩!可她,因為自己的容貌,卑微而辛苦地活了二十二年!這兩年裏,我憑著本心,一點兒、一點兒地安慰她、鼓勵她,將她帶出了生命的陰霾,她馬上就要工作了,難道……”我悲憤地難以言表,隻能用吼來釋放:“難道她迎來的,將是來自她自己姐姐的當頭一棒嗎!”
\t“陸鳴,你真的很在意她嗎?”
\t“我討厭你這樣的詢問!夠了,我也一樣受夠了!我多希望屬於我的生活是簡單而快樂的!”我直直地瞧著她的眼睛,淩然說道:“說真的,我很討厭拐彎抹角地說話!我一向不聰明,如今還是一樣!艾思彤,她當我是好朋友,我同樣當她是好朋友!就算是她希望我回到愛羽日化,那也合情合理!如果她正式地向我建議,也許我還真要考慮一下呢!”
\t林裳的聲音淡漠地像是沒有蘸取墨汁的毛筆,在單薄的宣紙上極輕柔地劃過:“哦,好啊……那你就回去呀,跟她一起……”
\t“少扯這些兒女情長的廢話!你有錢、有身份、有地位,你當然意識不到一份可以得到穩定工資收獲的工作,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多麼地渴望、多麼地奢侈啊!”我咬咬牙,已經噴薄而出的憤怒如同已經傾倒了的水盆,稀裏嘩啦灑落在地的片片水花,是再也不可能收回來的了,於是幹脆讓傾倒進行地更加徹底,索性連盆也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