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既然你叫我一聲阿姨,那麼我就應該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你,”秋期的麵上泛出微笑,某個時刻,我從她的眉梢眼角捕捉到了一絲林裳的影子。也許多年以後的林裳,就和此時秋期的模樣一致吧……我猜想著,也或許多年以後,飽經風霜的林裳,會比此時的秋期更顯些老態吧。莫名地歎息中,我感到一種酸澀的痛楚,仿佛一隻雛鳥剛剛從蛋殼中孵出,我卻穿望地看到了它老死時候,羽毛紛飛腐爛的模樣。而秋期並不關心我的任何反應,她從桌上的煙盒裏取出又一支煙點燃,用我熟悉的林裳的姿態悠長地吐了口氣,而後仿佛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人生的路還很長,有意思的事情還很多。找點別的事幹吧?不要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本不該你操心的地方,對吧?”
\t“當然,嗬嗬,作為最不相幹的外人,我本該事不關己的。”
\t“事已至此,我並不怪你,我也不願意從一團雜亂的是非裏指出,哪些屬於你、哪些又屬於林裳,”秋期歎息間將頭偏轉,不知是否茫然地在窗外黑暗的樹梢尖上,尋找些林裳的模樣。幾根遊弋在發箍之外的微卷的發絲令她的神態更加憔悴,她顧不得整理它們,又道,“想好了嗎?孩子,如果你願你,隻要阿姨可以做得到,我都會真心實意地幫助你。不論你是需要一筆事業的啟動資金、或是海外高等學府求學的機會、又或是事業單位裏一展宏圖的平台……總之,在這個人心比冰雪更加冷漠的世界裏,你可以得到你渴望而不可及的一切,”她做了一個登上台階的手勢,道,“從一個更高的起點,開始你新的生活。”
\t“那些不該屬於我的東西,我什麼都不要,”我搖頭道,“我隻希望您不要再逼迫她了,如果可以,請讓她退出……”
\t秋期立即打斷我說道:“你沒有做出這種決定的權利和資格!”
\t“如果不是因為您,她早就放手、解脫了!”我頹然中呼喚道,“就算事情進展到你們期待的那一天,請問,什麼樣的結局,會讓您感到痛快、感到歡樂呢?難道您預見不到……一個支離破碎的結局嗎?這其中的人,您、林裳、王瑜……還有,還有王瑜的妻子和孩子……那可是您自己的弟媳和外甥啊……”
\t“孩子,你大可不必和一個靈魂已經死去的人,談論活著的幸福和希望。”秋期做出冷漠的微笑,看起來像一朵冰封了的花,美麗,但毫無生機。
\t我重重地將茶杯頓在桌上,大聲道:“艾仲澤毀了你的一切,你卻毀了所有人的一切!”
\t秋期的在壁爐爐火照亮的臉頰側麵忽而微微鼓起,宣示著她已然極度震怒的情緒。她麵若冰霜地站起身子,遮擋住壁爐的身子拖出了長長的陰影。但她在獨立中沉默良久,最終用一種明顯變調的語氣說道:“如果沒有你的存在,艾仲澤早已受到了他應得的懲罰,而不是至今為止,他還逍遙自在地過活著。我是一個追求雅致的人,你卻一再逼我,做些粗鄙的事來。”
\t“悉聽尊便。”我閉上眼睛。
\t“把陸先生送到客房,”她對屋子角落裏垂首而立的穆雪施令,而後對我說道,“生活上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時間很晚了,就請早些歇息吧。”
\t……
\t我被軟禁。沒有網絡、沒有電話,沒有任何一種和外界得到聯係的方式。這幢藏於深山的別墅,竟然孤零零地,是這個山頭上唯一的人工建築。
\t即使在最高位置的三樓閣樓飄窗,能看到的也隻是山脈連著山脈、雲霧遮著雲霧。焦黃的落葉植物和墨綠的常青植物按照各自適應的海拔高度自然地生長,完全沒有人工種植的痕跡。清風卷過,望不到盡頭的樹梢發出沙沙的響動,令人舒爽間有種微妙的懼意。
\t接連三日,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消耗在了別墅當中最豪華房間裏最舒適的大床上發呆。隻偶爾的一兩個鍾頭分散的時間,我被允許在院子裏活動。可我無法離開院門一步,把守在外的高大男子們像是美國總統的貼身保鏢。我嚐試過設計逃跑,得到的卻是隻令我很不體麵的尷尬。除安保外,別墅裏另有專門清潔和主廚的家政。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卻仿佛全部聾啞人般不聽不說。
\t隻有鐵麵人似的範繼文,或是冷豔如刀的穆雪,輪流每天到來一次。他們為我帶來換洗的衣裝,用各種酒水飲料小吃填滿了冷藏櫃,甚至帶來成摞的小說和雜誌、和一台裝滿了主流單機遊戲的高配置筆記本電腦。
\t終於我有些沉不住氣地問又一次到來的穆雪:“不是說租金不菲嗎?還真讓我做這兒的便宜主人啦?”
\t穆雪哧地冷笑一聲道:“你原本有更好的選擇,可你執意如此,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t“要多久?”
\t“呦,才三天就沉不住氣啦?”穆雪有些壞壞地笑道,“要是把你一關三年呢?”
\t“那敢情好啊!”我伸了伸緊繃的肢體,道,“這遠離塵世的地方多清靜啊,多適合放空心靈啊!空氣又好、飲食又好,真實妙不可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