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芷念照例淺眠,外麵輕微的響動把她驚醒。今兒是初選的日子,她必須要選入宮中。
想當年家門內鮮血淋漓的幕幕,每次觸及她的心仿佛被尖刀一下一下劃過,血肉模糊。如今,她順利進了宮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入選,再在一個月後的殿選上得到皇上的青睞。如此這般,她才能夠找尋到機會以報家仇。
“謔”得起身,芷念的眼裏隻剩下無止盡的仇恨與堅定。
一百七十六口的性命怎麼能輕易讓歲月無情地碾碎留不下當初的斑斑痕跡。
天氣正好,春意盎然。芷念走到初選的宮殿外,排起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其實留在宮裏的秀女在入宮的時候已經減少一半,但是仍有將近一千的秀女等待檢閱。住在藏英宮的是有頭有臉的秀女,至於品級低等和民間選送的秀女分布在其他差一等的宮殿裏。
“長那麼高,竹竿!”察看秀女身高體態的嬤嬤不客氣地數落一個高個秀女。看那個秀女的穿著,芷念明白她的家世定是不入流。嬤嬤揮揮手,秀女滿懷的希望落了空神色黯然。
“牙齒上還有菜,齙牙!”
“臉上還有麻子,吃大餅的時候芝麻沾臉上了吧!”
“呦,穿紅配綠沒有品位!”......
在嬤嬤們嗬責的聲音裏,不合格的秀女立馬被送出了宮。轉瞬留下來的秀女不過三百來人。
留下來的秀女未必比那些遣出宮的秀女好,取決留宮的重要原因還是她們身後龐大的家族實力。這人一減少,芷念驟然感到迎麵的壓力。眾人的體貌特征,行為舉止通通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緊張嗎?”有人走進拍拍芷念的肩膀,溫煦的聲音在芷念耳邊響起。
“啊!”芷念斂回多慮的心思,尷尬地回頭。
芷念細瞧麵前的女子,其實說實話並不是多美的人。隻是透出的一股清新的氣質,張揚的是另一種生命力。她不是春天盛開千嬌百媚的花朵,不是夏天綻放的雨荷,更不是冬天傲立枝頭的紅梅,她就是宛如盛開在秋日午後簇擁在一起的小小桂花,雖不露鋒芒,但那花香卻讓人不容忽視,想要尋覓,想要靠近。
她並非庸脂俗粉,而是慧黠靈動的天之驕女。一顰一蹙間,自身的光華藏於眉峰,隻有懂她的人才能看懂眉眼中的情誼。
“我還好,請問你是?”芷念覺得自己的目光太過直白,將視線轉向別處淺淺笑問。
“我是敏揚侯之女,我叫楊韶韞!年十五。”韶韞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沒有在意芷念的失態,用自己的方式化解尷尬。
原來是候爺的女兒,芷念不禁心裏“咯噔”。可對韶韞依然有莫名的好感:“我是瑉洲知府之女,許芷念!年十五。”
“你是想入選還是不想?”韶韞漆黑的眼仁裏透出試探的意味。
芷念沒有正麵回答反問道:“韶韞,你呢?”
“既來之,則安之。”韶韞狡黠地眨眨眼,有俏皮之色。
“嗬嗬,我和你一樣。”芷念捂住嘴,笑出聲來。她的眼裏滑過一絲落寞,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希望不進宮。但血海深仇必須得報,因此她一定要拚勁全力選進宮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認命,認命地接受時光的碾壓。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應該被湮沒。
接下來的選秀是要察看秀女們的肌理。要到專門的室內褪去衣衫任由嬤嬤們看,摸。以此來檢驗秀女身上是不是有胎記疤痕以及淤青之類的東西。若是不合格的秀女當場也會一並被遣送出宮。
芷念解下身上的衣衫,由嬤嬤們的手觸碰她的身體。芷念強忍住心頭的惡心。嬤嬤們下手很輕,可是讓別人這樣看光身子,總有一種羞恥感。芷念把心裏的不虞埋藏在心裏,臉上仍是扯出一個牽強的微笑。
記得若年說過,一進宮門從今往後她隻能極盡歡顏。把過去的溫菡黧死死地爛在肚子裏,如今她是重生的許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