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有效閱讀的人生美文 16.(2 / 3)

簽字的手續完畢之後,就擺起小酌來。呼良先生誇耀著他出名的老牌滑稽和一肚子的故事,惡意地用胳膊肘去撞著助理牧師維山德先生的胸骨,還跟那個嚴厲的禁欲主義者特地計劃著舉行婚禮那一天的可怕的狂飲。

到了十一點鍾,什麼事情都結束了。助理牧師走了出去,一邊在埋怨自己,為什麼弄得這麼遲還不去睡。市長也和他同時走了。最後,三多老爹便和證婚人以及他的書記一同立起身來。他已經邀過他們今夜在他家裏住宿。

瑪麗愛達房子外麵的道路是非常地黑暗,黑暗得像在沒有月亮夜裏的曠野上一樣。那些鎮裏的屋頂上麵有繁星在青天的深處閃耀。有幾隻狗在穀場附近狂叫。村莊是睡著了。

證婚人和他的兩個同伴很留心地走著前去,在這些生疏的路上,留心著不要給石子絆倒了。“哦,純潔的瑪麗亞!”一個粗糙的聲音遠遠地在喊著。“十一點鍾——一切多麼地好!”守夜人這時候正在那兒巡邏。

在這種墨一般的黑暗裏,呼良先生覺得心上起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他覺得在往瑪麗愛達家去的那條大路的角落裏,看見了可疑的暗號。好像有人守在她門邊。

“看哪,看哪!”

突然有件東西爆裂開,接著便是一陣粗糙的,像人們私語般的聲音。從那角落裏,好像有濃密的火焰穿過空氣直射出來,扭著,絞著,迅速地飛舞著,那位證婚人給嚇得頭發都豎起來了。

放焰火,放焰火!這是什麼玩意兒!證婚人倒下在一間屋子的門口,他的助手也害怕地跌倒了。火球打著了他頭頂上的牆壁,又跳到了街道的那一邊去;過了一會兒又來了,飛過來的時候還嗤嗤地響著,最後才爆裂起來,聲音響到幾乎要震聾了耳朵。

三多老爹卻一點也不怕地站在街道的中間。

“啊,上帝呀上帝!我知道這是誰玩的把戲!你這個混賬的囚犯!”

他找到角落裏,舉起沉重的手杖來想要打下去;在那兒,當然的,他可以找到那個痞子,和一群他的前妻的親屬!四

從天亮起,培尼斯慕林的鍾聲就在那兒響了。

三多老爹快要結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地區;從各方麵都有親友們趕來,有的騎著將顏色花哨的被蓋做鞍子的耕馬,有的把他們的全家老小都用車子裝來了。

三多老爹的家裏,已經有一個星期誰也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一會兒了,現在又要做一個喧嘩、擁擠的中心點。在這個快樂的時節,幾裏路附近的最出色的廚娘都給召集了攏來,在廚房和天井裏進進出出地走動著,卷起了她們的衣袖,束高了她們的裙子,露出了她們的白褲子。一捆捆的木柴在近火的地方堆疊了起來。村裏的屠夫正在後天井裏殺母雞,將那個地方鋪成了雞毛的毯子。家裏多年的女仆巴斯刮拉老媽媽正在那兒破小雞,從它們的肚裏挖出肝髒、心髒和雞肫來做酒席上用的最鮮美的醬汁跟精美的小吃。有錢是多麼幸福!那些客人大部分是窮苦的農民,他們年年隻夠得上吃些有限的地貨,現在想起了一整天的大吃大喝,嘴裏都禁不住流起口水來。

這許多好吃的東西在培尼斯慕林的曆史上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在一隻角上,新鮮麵包堆得像一高特的木料那麼多。一盤盤的山蝸牛不住地拿上大爐子去煮。在食櫥裏放著一個盛胡椒的大錫盒子。啤酒壇一打一打地從地窖裏搬出來——大壇子盛著預備在席上用的紅酒,小壇子盛著從三多老爹著名的酒桶裏取出來的,白色的烈性酒,這些東西就是在那地方最會喝酒的人看來,也嫌太多了。說到糖果呢,當然也一籃籃地裝了不少——硬得像槍彈一般的糖粉球;三多老爹看著這一種熱鬧的場麵,心裏有了一個殘酷的想法,停一會兒那些少年人爭奪起來的時候,這麼硬的糖球可不要在他們的頭上打起包塊來!

啊,事情很順利!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什麼人都到了!連那個風笛手提莫尼也早已到了——因為三多老爹想在那一天大大地熱鬧一下,什麼錢也不打算節省;他想起了音樂,便吩咐他們要讓提莫尼喝一個暢快: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喝醉了酒,奏起樂來便會特別的好。

教堂裏的鍾聲停止了。行禮的時候快到了。婚禮的行列正向著新娘的家走去;女人都穿著最漂亮的衣裙,男子都穿著外麵加上藍背心的禮服,用著一直蓋到耳邊的高高的硬領。從瑪麗愛達家裏出來,他們又回到教堂裏。帶頭的是一群跳著舞,翻著筋鬥的孩子。提莫尼在他們中間吹著風笛;他抬起了頭,將他的樂器高高地舉在空中,看去活像是一個長鼻子在仰天吸氣。其次便是那結婚的一對,三多老爹戴著一頂新天鵝絨帽子,穿著一件長袖子的外套,腰身似乎太小了一些,還有繡花的襪子和全新的靴子;瑪麗愛達——啊,瑪麗愛達!她是多麼美麗!伐朗西亞沒有一位姑娘比得上她!她有一件很值錢的鑲邊小外套,一件垂著長須頭的馬尼拉坎肩,一條襯著四五條襯裙的絲裙,一串拿在手裏的珠子,一塊代替胸針的大金片,此外,耳朵上還戴著多瑪莎夫人以前戴過的明珠。

全村的人都等候在教堂前麵——有幾個多瑪莎夫人的親屬為好奇心所驅使,也來到了那兒,雖然他們族裏已經議決絕對不參加這一次的婚禮。可是他們隻站在背麵,踮起了腳尖在看那行列走過去。

“賊!賊!真是個賊!”那被觸怒了的一族中有個人在新娘的耳朵上看見了多瑪莎夫人的耳環,便這麼地喊了起來。但是三多老爹隻微微地笑著,好像是很滿意的樣子。於是行列便走進了教堂。

那些在外邊看熱鬧的人從街坊對麵將眼睛移到了屋子裏。那個風笛手提莫尼卻已經走了開去,好像不願意聽那教堂的風琴來和他的音樂競爭似的。可是他碰見了誰?來的正是地痞多尼跟他的幾個喜歡搗蛋的朋友!他們幾個人占據了一張桌子,坐在那兒眨眼睛,扮鬼臉。全是些鎮上的討厭東西!一定要鬧出亂子來了!婦女們都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話。

但是瞧哪!他們又離開了教堂!提莫尼從那一張擺在路旁的桌子邊站了起來,奏著皇家進行曲,從街坊對麵回過來了!全村的無賴似乎都從什麼垃圾堆裏跑了出來,圍繞在入口處,“杏子!杏子!給我們些糖果!”

“要杏子。要糖果。”三多老爹自己拿起了那些東西丟過去,許多客人也照他的樣兒亂擲起來。很硬的糖球從那些頑童的比糖球還硬的頭上彈了開去,於是爭奪在灰堆裏開始了。當護送新娘新郎回家去時,一路上糖果的炮彈還是打個不休。

到了酒店的前麵,瑪麗愛達忽然低倒了頭,她的臉兒都變色了。地痞多尼正坐在那兒。三多老爹看見了他,臉上表現出勝利的笑容。那個痞子卻隻做了個下流的姿態來回答他。他是多麼可惡,那個姑娘想,竟敢在她可以驕傲的日子,做出這些討厭的事情來!

在多瑪莎夫人的舊住宅裏,如今可說是三多老爹的家裏,火熱的巧克力茶已經在等候著了。“要注意,不要吃得太多——到吃飯的時候還隻有一個鍾點了!”證婚人呼良先生高聲地喊著;但是群眾可早已衝到了糖果麵前,不一會兒,那足夠放得下一百把椅子的大廳裏的桌上,已經給掃得一空。

這個時候,瑪麗愛達已經走到了新房裏,這就是那一間出名富麗堂皇的,從前是多瑪莎夫人很引以為驕傲的臥室。她在那兒脫去了婚服,換上一件輕便些兒的衣裳。不久她又回到了樓下,穿的是一件短袖的便衣,多瑪莎夫人的珠寶閃耀在她的臂上,在她的胸前,在她的頸項間,在她的耳朵邊。證婚人是在那兒和剛從聖房裏趕到的助理牧師閑談。客人都走到了天井裏,他們都想擠到廚房裏去看這一次大宴會的最後一刻鍾的準備。提莫尼用盡了氣力地在吹他的風笛。一大群的頑童還是在外麵喊著,跳著,挑引他們再來拋杏子;偶然有幾把扔出去的時候,便你爭我奪地鬧了起來。

“就是巴爾夏查爾也沒有舉行過這麼一個宴會。”這是助理牧師就席的時候所發表的談論;那位證婚人呢,他當然不願聽見別人的知識比他還要豐富,便說起了一個名字叫做加馬曲的人的婚筵,這是他在一本書裏看到的。那位證婚人決不下到底塞萬提斯是個議員呢,還是《聖經》上的一位先知!天井裏還有別的桌子,這是給那些比較不著名的客人坐的。提莫尼是在這一堆人物裏,他時時刻刻地在那兒招呼侍者給他斟紅酒。

菜是整鍋地端上來的,一塊塊的雞肉多得幾乎像是浮在上麵的,醬汁裏的米粒一般。那些鄉下人也像紳士一般地吃著,他們這一輩子恐怕還是第一次吧!並不是用刀叉在一個公共的鍋子裏亂搶,卻每人都有自己的碟子和盤子,此外每人還有一塊餐巾。同時,那些鄉裏人還要做出客氣的樣兒來。“試試這第二道大肉片吧。”朋友們會隔得遠遠地這麼互相招呼著,大肉片便挨人傳遞過去,一直到完了為止。於是有人便會滿意地點著頭,微微地笑著——似乎這第二道大肉片是特別比旁的幾道菜好的那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