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有效閱讀的敘事美文 6.
頭發
許地山
這村裏底大道今天忽然點綴了許多好看的樹葉,一直達到村外底麻栗林邊。村裏底人,男男女女都穿得很整齊,像舉行什麼大節期一樣。但六月間沒有重要的節期,婚禮也用不著這麼張羅,到底是為甚事?
那邊底男子們都唱著他們底歌,女子也都和著。我隻靜靜地站在一邊看。
一隊兵押著一個壯年的比丘從大道那頭進前。村裏底人見他來了,歌唱得更大聲。婦人們都把頭發披下來,爭著跪在道傍,把頭發鋪在道中;從遠一望,直像整匹底黑練攤在那裏。那位比丘從容地從眾女人底頭發上走過;後麵底男子們都嚷著:“可讚美的孔雀旗呀!”
他們這一嚷就把我提醒了。這不是倡自治底孟法師入獄底日子嗎?我心裏這樣猜,趕到他離村裏底大道遠了,才轉過籬笆底西邊。剛一拐彎,便遇著一個少女摩著自己底頭發,很懊惱地站在那裏。我問她說:“小姑娘,你站在此地,為你們底大師傷心麼?”
“固然。但是我還咒詛我底頭發為什麼偏生短了,不能攤在地上,教大師腳下底塵土留下些少在上頭。你說今日村裏底眾女子,哪一個不比我榮幸呢?”
“這有什麼榮幸?若你有心恭敬你底國土和你底大師就夠了。”
“咦!靜藏在心裏底恭敬是不夠底。”
“那麼,等他出獄底時候,你底頭發就夠長了。”
女孩子聽了,非常喜歡,至於跳起來說:“得先生這一祝福,我底頭發在那時定能比別人長些。多謝了!”
她跳著從籬笆對麵底流連子園去了。我從西邊一直走,到那麻栗林邊;那裏底土很濕。大師底腳印和兵土底鞋印在上頭印得很分明。
(原刊1922年8月《小說月報》第13卷第8號)
故事
鬱達夫
聽說外國的人稱中國作“支那”,是因為大秦的威力的遠播。Chin拚起來是秦字的聲音。而拉丁字的地名等末尾,老要加一個A字,所以秦字就一轉而作了“支那”。這考據的的確不的確,暫且不去管它。
但因為想到了秦字,所以想將秦朝的有一宗故事來說給大家聽聽。
秦國本來是專講究武器,年年不斷地招募新兵,看百姓不值一錢,隻將百姓的辛苦勞力全部壓榨出來,隻用到打仗殺人等事情上去的一個國家。
惡人強橫霸道,在這世上是隻會興盛起來的。所以秦國因它的武器,因它的兵力,因它的種種殘酷的詭計,就成了中國一統的大國了。代表這強橫霸道的大國的,是一個秦始皇。他非但想把同時代的異己者,殺得幹幹淨淨,他並且對於後世千年萬年的不附己的人類,也同時想殺得個寸草不留。所以他於統一中國之後,就把全中國的讀書人收集了攏來,一刀一個,不問理由,不問皂白,隻是同割草似的殺過去。因為有人告訴他說,讀書人是最不好指使,最容易起不平,最能把那些如牛似馬的農人呀,工人呀等挑撥起來的一種動物。這告訴他以這些事情的,當然也是個把讀書人,他們的所以要獻這計的原因,就因為想討秦始皇的好,一麵也可以將同行者殺盡,而自己等能夠得到專賣的利益。獻計者的周到,真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他們教秦始皇殺盡了千千萬萬的讀書動物之外,還要把凡是這些讀書動物所做所刻所寫的東西,都拿來燒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