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說這個陷井是你設下的,你說是就是了嗎?”
“無憑無據的,這陷井可曾應聲是你設下的?我還說這陷井是我設下的呢!”
小小的女孩兒,聲音甜美又脆得像銀鈴,一身紅衣雖幹淨卻洗得泛了白更起了毛邊兒,一隻手緊緊抓著那隻死去多時的肥野兔,一隻手虛張聲勢的指著他,明明一雙幹淨清透的瞳子卻是狡黠光閃,伶牙俐齒的講著歪理。
“我還說這陷井是我爹爹設的呢!我爹爹可是獵戶呢,我爹爹病了,需要吃肉肉補身子,這隻兔子我是不會給你的!”
“哦,這樣啊……”看著鼓著腮幫子一臉警惕的小姑娘,十二歲的小少年毫不猶豫的伸出雙手,雙手各拎著剛打來的獵物。
“還有隻小野豬,也給你吧。”
“這隻錦雞,也給你!”
“都給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原本理不直氣還壯的小姑娘眨巴眨巴長長的睫毛,歪著小腦袋,原本還鬥誌十足狡黠光閃的眼睛已滿是疑惑。
“因為我比你大,我是哥哥啊。”十二歲的少年脫口而出。
“哥哥!”小姑娘立時笑眯了眼,小雞啄米般使勁點頭,撲上來抱著他的胳膊又蹦又跳:“真好,哥哥,我有哥哥了!凝兒有哥哥了!”
……
“天奴哥哥,你怎麼又挨打了?”小姑娘俏挺的小鼻尖兒滲著晶瑩細汗,鼓著腮幫子在少年被抽得紅腫的雙手掌心處用力吹氣,似乎要將他的疼痛吹走。
“我沒彈好爹教的曲子,爹一生氣就責罰了我。” 少年神色沮喪。
“天奴哥哥,還疼嗎?”
“不,不疼了。”
小姑娘籲了口氣,似如釋重負,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清透又帶著狡黠光閃的眼睛忽眨了眨,少年心內立時警鈴大作,忙道:
“不準再在我爹的氈房門口埋捕獸夾!”
“天奴哥哥……”
“也不準向我爹的坐騎射鐵蒺藜!”
“呃……”
“更不準冒充應珠的小女奴以應珠的名義將泡了巴豆水的果子送我爹吃!”
“天奴哥哥,你都知道了呀?”小姑娘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為什麼要冒充應珠的女奴?你都沒見過她。”
小姑娘嘟了紅嫩嫩的小嘴兒,氣哼哼著:“我爹幫勒藍大叔他們往王庭裏送肉食的時候看見你在教個女娃子練箭,勒藍大叔說她是應珠公主,脾氣可暴了,勒藍大叔臉上的傷就是她抽的,明明她騎術不好摔下來,卻怨勒藍大叔的牛車驚了她的馬,起身就抽了勒藍大叔一鞭子呢。”
“所以你以她的名義做壞事,是為勒藍大叔出氣?”
“……”小姑娘又眨了眨了眼睛,一臉無辜。
“你想我爹吃了巴豆水泡的果子,一生氣,去質問應珠,然後以應珠的暴脾氣會抽我爹鞭子吧?”
“她是突厥公主,你爹不敢打她的,也不會去質問她。”小姑娘水靈靈的瞳子滴溜轉了轉。
“所以你想我爹吃了虧,隻能自認倒黴嘍?”
“嗯嗯!”小姑娘笑得狡黠,“天奴哥哥,我替你討了公道,你爹爹又不敢追究,我聰明吧?”
……
“天奴哥哥,這個血玉香合送給你,你一定要收好了,我爹爹說裏麵藏有天山之巔的寒香花,花香可以止痛的,以後冷叔叔再打你,你痛得緊了就嗅嗅它,身上就不會很痛了。”小姑娘認真道,小心翼翼的將傳家寶,稀世罕有的血玉香合捧到少年眼前。
“血玉香合?凝兒妹妹,你拿這個血玉香合,樂伯父可知道?”胳膊上露有新鮮鞭傷的小少年搖頭,他雖年少卻也是眼界開闊之人,直言拒絕,“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我不管它貴不貴重,我隻知這是凝兒送給天奴哥哥的,天奴哥哥就定要收下,要不然凝兒會很難過很難過,凝兒會哭給你看……”小姑娘巴巴的看著少年,清泉似的眼睛濕漉漉的,卻滿是倔強和執拗。
……
“離開這兒,凝兒快離開這兒,走!”地下幾頭死狼,少年滿身血汙,嘶吼著,雙手尤緊緊鉗製著一頭惡狼的脖頸子,血紅舌頭已刮上少年的臉,白森森的獠牙已近在分毫間。
“天奴哥哥……”紅衣小姑娘顫抖著小身板,卻義無反顧的撲了上來,死死拽住狼尾巴。
“凝兒!”少年終一刀捅死了惡狼,卻驚見倒下的惡狼身後死命拽著狼尾巴的紅衣小姑娘,她的雙手,是那麼的用力,以致脫險後,他費了極大的氣力才掰開她僵硬到已無法自控的十指。
“天奴哥哥,我好痛,好冷!”紅衣小姑娘身子忽就頹然而倒,鮮血順著破碎的紅色衣袖灑落在白雪間,紅白相映,刺痛了少年的眼。
少年若墨玉的黑瞳似凝結成冰,瞳子深處,是小姑娘手腕處深入骨的傷,鮮紅皮肉外翻,血沽沽湧溢著,似怎麼按都按不住。
……
天奴哥哥,我會死嗎?” 失血過多的小女孩身子冰冷,伏在少年背上,虛弱飄忽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
“不會,天奴哥哥絕不會讓你死!”回頭看看伏在背上小小女孩蒼白寒涼的小臉兒,看著她半閉的眼睛裏閃過的對生的渴望的一點亮光,已是渾身是傷,疲累力竭的少年緊咬牙關,在風雪夜中,一步一步走在沒膝的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