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瀟雨抬手示意他聽著:“天奴,為父的不想同這硨磲雕中的老牛一般,父子間起了嫌隙,隻能遙望遠隔千山萬水的兒子卻不得相見,你既已打定了主意要帶宇文芳走,為父的,便成全你。”
看著兒子眼底裏湧動的水光,那深深的孺慕之情,冷瀟雨冰冷無度的桃花眸裏也生了絲暖意,溫聲道:
“為父的答應你,和親大典後便送你和宇文芳平安離開突厥,可你要記得,天大地大,無論去往何處,遇到難處定要告訴為父,這世間,隻有為父的才是你可憑倚的後盾。”
冷天奴唇瓣一顫險些落了淚,心中更是柔軟了一片,父親終是心疼他的,見他去意已決,終還是讓了步。
父親讓了步,滿腦子籌劃著“逃跑”的冷天奴心下一鬆,自然而然就擔心起父親的處境來,“爾伏可汗”攝圖已認定了他是他手中一把鋒利的刀,自是不肯輕易舍棄,他這一走,攝圖那邊如何解釋?
“爹,孩兒這一走,攝圖那邊您如何解釋?”
眼見冷天奴擔心起自家老子來,一直在旁靜聽著的許爭默默垂了眼簾,心有感慨:
主子以退為進,而少主,雖少年老成,可,還是嫩了些啊。
兒子的關心令冷瀟雨心有滿意,沉吟道:“攝圖那邊為父的自有說辭,和親大典後,為父的自也會安排宇文芳合理的‘消失’,然這三日,你也要安分些,莫惹出麻煩壞了為父的布局。”
“爹,”明知不可能,冷天奴還是說出了口,“您就不能拋下這一切嗎?”拋下這一切的恩怨,拋下您的野心?
冷瀟雨深深看著兒子,一字一句:“天奴,若有一日為父被宣帝或是賀知遠所殺,你可會安然處之,視之無物?”
“他們敢!”
冷天奴臉色變,鳳眸森凜寒光閃,脫口而出,隻一想到父親會死,他就心如刀割,若是有人敢害了父親性命,哪怕是宣帝和賀知遠,他也定會親手宰了仇人,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冷天奴神色又驀地一僵: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父親為報父仇自是理所應當,那他,又有什麼立場去勸父親化幹戈為玉帛,莫說父親不會答應,武帝他兒子宣帝也不會答應。
兒子的反應令冷瀟雨越發滿意了,繼續道:“天奴,為父的可以告訴你,如今已是箭在弦不得不發,和親大典上不會太平,你今夜便起程,趕往‘夜都山脈’同處羅候彙合,據我所知,達頭可汗玷厥的援兵也將至,為防生變,得挾製住這隊兵馬,處羅候,我不放心,你去,助他一臂之力。”
“爹……”
“天奴,你不是問攝圖那邊該如何解釋嗎?這便是解釋!和親大典後你可帶宇文芳離去,可在這之前,你總得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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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霧漸散,鳥雀嘰喳,又是新的一天。
華麗麗的氈房裏,紫檀木的妝奩台前,輾轉反側,一夜未有好眠的宇文芳正定定的望著銅鏡中的人兒失神。
妝奩台上,一個鑲金嵌玉的首飾盒裏,各色珠寶首飾華光閃,其中一枚白森森的骨佩顯的格格不入。
身後的雨晴則極是輕柔的為她梳理著烏濃黑發,抬眼看向銅鏡中失神的人兒,想說什麼,卻終不知該說什麼。
公主不需要什麼寬慰的話,還有兩日便是和親大典,已是時不我待,可冷公子又沒了人影兒,公主雖對冷公子信任非常,可事情未成之前,公主自也是心有忐忑,這不,方才還一臉沉靜的人兒,這會兒望著銅鏡又走了神兒。
“公主,無論如何,這些和親大典上所用的衣物和頭冠首飾您總是要試一試的,”正在整理著一溜大大托盤裏物什的雲兒輕聲道,“一會兒蘇爾吉汗王的長媳就會過來,她擔心這些衣袍是否合您的身……”
“奴婢見過公主,公主,給您補氣血的湯藥煎好了,奴婢伺候您用藥。”端著食盒的池安兒來送安胎藥了,見內帳裏侍候的左右隻雨晴和雲兒,嘴裏說著,手從衣袖裏取出一封信函,無聲的奉到千金公主眼前。